第86章 不对劲
路知渊压抑住胸腔里不太平静的情绪,不免苦笑自己居然也走这样浮躁不安的一天。
他问:“你的老师不只是他吧?”
“嗯,”袁野点点头,“自然不只有他,我在十二岁,也就是初中的时候,就被选上少年班,说是少年班,不过是认为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学习能力更强,也能更好的引导,我是里面唯一年龄最小,且是女孩的人,大多数都是男生,还有一部分年龄比我大的女生。”
袁野原准备细致讲一些,可路知渊却明白了,道:“我猜,那些孩子都有某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肢体灵活,大脑聪明,又或者其他过人之处,你们进入那里是为了接受正规的学习和训练,以便任务需要。”
袁野一愣,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讶异,的确,他很聪明,如果当初他没有缺席,也许会成为很好的伙伴。
路知渊说完,心里却划过另一种奇怪的想法,会不会因为这样,所以有些人的心理早就发生了变化,然后被人收买,才会导致他们最后行动的失败……
但这只是猜想,没有证据。
袁野继续出声:“在那里,我们除了像正常学生一样学习各种专业知识,也会接受各种特殊训练,因为我们最终都会进入不同的部门,从事不同的任务,所以,我们在明的身份都是假的,在暗的身份又都是代号,可以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无法做真实的自己。总之,我们就像影子一样,永远见不了光。”
路知渊沉默不语,越是艰难的工作,对专业的人才要求也就越多,只是,像他们这种情况,真的会有……
他打住,不肯去想。
一瞬间,心里蓦然蹦出一个想法,张之言是不是知道什么,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所以才将她交给自己?
可是他和她没有任何口头的承诺和约定,也没有告诉他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不过,并不妨碍他想要时时刻刻守着她。
想到这一点,他微微皱眉。
“周颖慧当时并不在这里,准确来说,能进入这地方的人,多半都是为了培养领导者,所以考核要求十分严格,当初我之所以能进去是因为出色的的分辨能力和超强的五感分析,同时身手不错,但他们考核的内容是什么,谁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突然某一天有人来找我,就带我去了那里。”
说到这儿,袁野微微一笑,仿佛这是多么引以为傲的事:“我很厉害的,和那些比自己大的人一同接受训练和学习,但我从没受到欺负,甚至还得到不少优待,整整五年,在我大学时间,所有的成绩都是优秀。”
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路知渊抿着嘴唇:“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袁野的脸色变得有些寡淡:“周颖慧压根就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是领导者,哪怕所有人牺牲,都不能让我出事。可我多么希望她还活着,是,他们最重要的责任是辅助我完成任务和保护我,可对我来说,他们只是很好的伙伴,很好很好的伙伴,可是……”
她神色落寞,低下头:“那天,我亲眼看到爆炸,原本做好牺牲的准备,因为看到我父母的死亡,看到无数人遇害……”
路知渊原本想说或许从一开始,你才是真正重要的人,任何人牺牲,唯独你不可以,但又觉得不对,那样好的一个领头人,是不会想让自己的伙伴因自己而死。
“其实,这些年我也曾怀疑过,当初的任务出了问题,或许除了我,还有其他幸存者。”
路知渊的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你怎么会这样想?”
袁野一愣,垂下眼睛:“我在墓地发现了鹅卵石和永生花,周颖慧曾经就有这样的爱好,当然也可能是巧合,可那些鹅卵石中间分明有一块是曾经属于她的,我见到过,上面有一个H的标记。”
路知渊不经意点点头,她们了解彼此,他从未这般认真去倾听一个人说话,一字一句,顺理成章地记在心里,并且想要了解更多,还想问她关于她父母的事,可话到嘴边,转了好几圈,终究没有问出口。
毕竟,今天她主动说了很多。
不曾想,他没问,袁野却十分平静的提起:“我父母是极为优秀的外交官,也许他们曾经想过在我长大后也会从事相应的工作,可是,后来我做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甚至都忘了我这个女儿的存在,直到死亡临到的那一刻,什么也不知道。”
路知渊一怔,盯着袁野。可她只是低着头,脸上没有一星半点难过,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好像诉说别人的故事。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毫不带感情:“我知道他们身上有责任,他们致力于维护我们国家在国际上的合法地位,维护那些在外的华人合法权益,他们身上的重担都是国家和人民,是令人骄傲的事,可我实在无法接受。”
路知渊揣摩着,听出了异样:“你很难过,也很委屈?”
“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他们在意的从来都是国家和人民,却没有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要生下我呢?”她双手握成拳,紧紧放置在大腿两侧,整个人似乎都在发抖,动作很轻,像是气的,又像是愤怒,也许,更多的是悲伤和痛苦。
路知渊良久不语,面对她的一切,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索性,他缓缓靠近,抬起手,稳稳抓住她紧握成拳的手,用力握了握,她的身体突然不颤抖了,目光呆呆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他完全不理会男女授受不亲,离她很近,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声道:“袁野,你要知道,你比很多人都要优秀,甚至比我还要厉害。”
袁野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
她第一次和异性这般近距离,没有其他感情,只觉得温暖。
袁野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胸膛,他的手,格外暖和,仿佛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她一直很难过,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些,可此刻却无比放松。
纵然他没说什么好听的话,可他在就会觉得心安。
她心里藏着太多的事,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现在有他在,好像没那么糟糕。他不会告诉其他人,是很好的倾听对象,不会怜悯或者同情,只是安静听着,默默安慰。
他尊重她的选择,理解她的初衷,感叹她的际遇。
很难的,仿佛很好的朋友,又或者出生入死的战友。
见她久久没有出声,路知渊近乎难过地叹了口气:“啊,你会不会觉得我废话真多?”
袁野回过神来,抿着嘴唇:“没有,我只是觉得很难的。”比起周颖慧,他更加特别,这种特别无关其他,只是因为隐信任和理解。
他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一个人活下来,一定受了很重的伤,漫长的休养太过折磨,还要承担其他事,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你说你当时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能做到坦然面对那些?”
袁野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路知渊却愈发握紧她的手:“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会那般淡定自若,那般痛苦难过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以难住你呢?”
袁野不知所措,稍稍抬眸看过去,望着他的眼睛,他深褐色的眸子仿佛深邃的潭水,幽深漆黑,看不见底,可里面却盛着她的影子。
心里快速划过一丝异样,快到无法捕捉。
他,真的很特别。
其实,她是有私心的,如果不久后的一天,真有一个人出现,她就会重新遇到麻烦,她希望有人代替她,继续找出真相。
而那个人,她希望是他。
袁野笑了笑:“路知渊,很高兴认识你。”
路知渊也笑,随后缓缓松开她,心中划过一丝极淡的不舍,仿佛刚才的亲密触碰让他怀念,但他还是回到位置上,目光落在那堆资料上。
如袁野所说,这些资料除了当事人,否则压根就不会有人提供。
而她清楚记得所有事,就连时间和人物、事情经过都记得清清楚楚。
会不会有一天,午夜梦醒,想起这些时,会异常难过和自责?
资料十分详细,如果是他,都不确定脑容量会这般丰富,没有遗漏任何。
但翻了几页后,他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说:“我先好好看看,分析分析。”
袁野不疑有他,毕竟专业原因,他需要多加查验。
这时,出去的张之言再次回来,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轻咳一声,“一开始,我都觉得你们不可能和平相处。”
袁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路知渊冷冷瞥了他一眼:“张队,你是想我和她不死不休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张之言无奈的出声,立刻闭嘴。
路知渊也不在意,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阴霾,他调查案件从来都是速战速决,可这一次,他却小心谨慎起来?
刚才在听选择说话的间隙,他已经开始分析整个案子,关于那个消失的特战队,他曾经略有耳闻,消失时无数人唏嘘不已。
周颖慧和她一样接受过特殊训练,应该明白有些爱好会留下把柄,所以一定会更加慎重,不轻易让人发现她的喜好。
他甚至在短短几分钟,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可没有一个符合她说的那些,也没有一个能进一步解释那场任务最终失败,一支队伍全军覆没的原因。
那天,她和秦墨延是不是也没分析出来?
这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这点毫不夸张。
哪怕是他,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