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司风波

又到周一的早晨，向东一手拿着手提包，一手提着侯莹莹为他精心准备的午餐和早点，耳机里播放着喜欢的音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公司大门。

当他经过大办公室往研发部走去时，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低沉气息，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盯着电脑屏幕，没有人聊天，没有人打电话。

走进研发部，这种诡异的气氛更加浓烈，与营销部的大办公室不同，这里所有的人都围坐在了一起，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一些沉重。向东也不敢大声，他将东西放到自己座位上后，就快速地走到人群里，轻声地问着：“今天怎么啦？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你们都坐这不说话干什么。”

“甄庆文没了，昨晚从租住的楼顶跳了下去。”同事高洋沉着脸，沮丧地说。

“啊？真的？”向东失声叫出了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额外响亮。

“怎么？你也借钱给他啦？”周林问到，大家也都将脸转向向东。

“什么？你们也都借啦？那现在怎么办？”向东意识到原来氛围低沉的原因在此。

“到现在过来的人里，最少的是田玥800元，小志最惨两万多。你的有多少？”志豪问。

“上周他才找我借的8000元，之前借过一次还差600没还。这是要不回来了吗？”

“能找谁要，只能认栽了。”高洋有气无力地答道。

甄庆文是测试部的同事，是来公司两年的老员工了，平时为人比较大方，和同事们的关系都不错，工作也算尽责。

他家境不错，听说毕业都三四年了，父母每年还会给不少生活费。不过他消费也不低，平时爱打游戏，好些人就发现他花不少钱充值在游戏里，买了各种装备。还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总是两人一起打卡各种网红店，一到假期就去旅游。

同事们挺多人都羡慕他那样的生活，这次听说他轻生了，那些人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有想不开的事，过得挺自在的生活。

围着谈论起来才知道，原来他的消费是建立在大额的债务上。一开始的时候他借的金额并不大，只说是应一下急，一般很快就还了，然后越借越多，还款时间越拖越长。

几个同事凑一起大概算一下就已经高达十万多元，有人听说他还借了网贷平台的钱，估计也不少。

下午，公司的人事经理回来了，召集一部分人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甄庆文确实是因为高额债务产生而跳楼轻生的，他在自己房间里留下了一份遗书。上面讲述了这几年自己高额消费，沉迷游戏，沉迷网络赌博而欠下高达两百万债务。多个网贷平台催款压力巨大，身边的朋友同事也都借得无处可借。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一直玩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游戏，可是由于收入总是赶不上支出，再加上多次希望通过赌博翻身反越陷越深，在实在走途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了结生命。

人事经理召集开会的人员全是甄庆文遗书上提到的同事，借款金额都在5000元以上的。经理只对这次事件做了一次通报，并提醒大家理性消费，谨慎借款，关于这些债务要怎么追偿并没有任何涉及。当会议结束，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走回自己的工位，没有交待就意味着追偿无门，他们只能自认倒霉损失了这笔钱。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一整天都无心工作的向东提着饭盒慢悠悠地走向地铁站，忐忑的心一刻也没有轻轻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候莹莹说出这桩事来，本来这段时间两人就因为买房和结婚的事再起冲突，这两天刚刚有些好转却撞上这么一件事来。

一步分三步走的向东凭本能意识拖拖拉拉地走到了地铁站，他仍然没有想好面对候莹莹的方法。如果完全不说，他认为自己根本掩饰不过去，并且当初借出这笔钱时他也有告诉她。向东不想太快回去面对纠心地质问，他没有继续进站乘车，而是转身走向了旁边的商业街，那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需要去那边吸收点能量，感受点温情。

这会正值下班高峰，晚餐高峰，商业街里各种店铺都人潮涌动，各类小吃店、餐饮店更是开始排起了长队。自从三年前他和候莹莹定下买房目标后，他就很少进出各种商业场所了，每天除了上班加班就是在家接私单，总之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难得的几次逛街都是她和莹莹的生日以及重要的纪念日，两人相对奢侈地出来吃个饭，小逛一圈而已。三年来，两人努力攒钱买房，将生活成本压得极低。

随着人流，向东走到了一家火锅店门口，店内餐桌几乎爆满，三五成群地围坐在桌旁，桌上和旁边的餐车摆满了各式待煮的美食，一阵阵浓烈的香味从门口飘出。向东一向针爱重庆火锅，在又香又辣的牛油锅里刷上一盘毛肚，配上一杯啤酒，于他来说就是极乐世界。

不过这样的享受他这几年很少能有了，特别想吃了，也只是节假日和莹莹两人买些食材在出租屋里自己弄，味道和火锅店里的肯定是没法比的。但是为了省钱，他们只能这样凑合，两人想痛痛快快地吃顿火锅，到了火锅店至少得三五百，这可是他们一周的饭钱。

只是这时，情绪低落了一整天的向东，想到再也要不回来的那八千多元，他再也移不动脚步了，又累又渴的他只想立刻喝上一口啤酒，大口地咀嚼着毛肚，让自己痛快起来。是啊，八千多元就这么拿给人家去享受了，自己却要苦苦节约，为什么要这么傻呢，如果这些钱拿来自己花，那该多开心啊？

越想他越觉得不值，向东一转身走入店内，大踏步地在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大声地招呼着服务员过来：“两瓶喜力，特辣牛油锅底，两份毛肚，两份雪花牛肉，两份黄喉，两份猪脑，一份宽粉，一份香菜，一份娃娃菜……”他一口气报了出来，突然的理智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还有几份菜名到了嘴边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自己可能吃不完这么多，而且这么奢侈，回去要被候莹莹骂惨了，甄庆文债务的事还没法交待呢！

服务员还在低头操作着手上的平板，一样一样地重复着他刚刚报出的菜名，向东有股叫停的冲动，他身体变得一点点僵硬，反思着自己是不是不能这样，还是走吧，不然回去准得吵架。但是阵阵香气只往他鼻吼窜，口水不停地涌出，他一下接一下地吞咽着。味蕾早被勾起，坐在桌旁的他根本移不动脚。

服务员将他所点的菜一一下单后，才终于抬起头来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向东嘴唇微微开启重又闭上。他想说自己不吃了，想走了，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的他觉得这一举动太丢人了，而且他确实很想吃上一顿美味的火锅。两度欲言又止后，他琐性心一横，继续吃。

打发了服务员，向东再次陷入苦恼，得怎样和莹莹交待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日子过得真是太充实了，充实的让他有些消受不起。

两瓶冰冻喜力啤酒送了上来，服务员帮他倒好了满满的一杯后离开，向东端起杯子仰头灌了小半杯入肚。冰凉的啤酒从舌尖到喉咙，顺着食道一点点地往下流，一路透心凉地直达胃里，他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不一会，一股通体舒适的暖流传遍全身，让他觉得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放下酒杯，向东拿起手机拔通了候莹莹的电话：“下班没？过来我公司这地铁站来，晚上请你吃火锅。”

“好的，我刚从公司出来，你等等。”

向东没想到会是这么爽快地回答，他以为又要听到候莹莹的一通啰嗦和指责，让他节俭存钱，想吃什么回家自己煮。

呐闷的他收起手机，继续灌下剩下的大半杯啤酒，起身走往酱料台去给候莹莹拿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