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儿时心中的大伯
我非常尊重大伯,每当遇见他,我会亲切地叫他一声,给他让坐,给他让路,给他端杯,给他沏茶。
大伯的气质和形神让人生畏。大伯高大魁梧,身躯挺拔,国字脸,浓眉大眼,性格豪爽,说话磁声而混浊,对别人讲话,很少有笑容,能说会道,讲话不需要草稿,时间长达五小时不会重复现话,别人听讲不会打瞌睡。别人与他对话,他那气场会让別人心里怯怯战战,说话会结结巴巴,语言就没有条理了。别人干什么不在理的事情,他一出现,别人就乖乖地不会动弹了。
大伯是老的土地改革干部,一九五零年至一九五二年,刚刚成立的新中国,颁布了土地改革的法律,他就是践行土地法的积极分子。大伯认为,所有的集体土地,都是人民公社和生产队集体所有,任何人无权占有。如果有人私自利用土地栽种作物,他一定会出面制止。
村里还是有些人视法律和村规民约为儿戏,多占空闲之地砌猪栏垒鸡窝,刨荒地栽疏菜种瓜果。但是,他们的这些行为也是偷偷地为之,不敢明目张胆。只要大伯这位土改干部一出现,他们就似缩头乌龟藏而不露或避而远之。
对房前屋后,荒山荒地的个别人零星占有,大伯处理也是视情况而定,带有𦹃萨滋心。村东头张寡妇,早年丧夫,留下了一双儿女,生活过得有些窘迫,一家的生活来源全靠张寡妇支撑。那时靠工分得口粮,张寡妇家粮食明显不够,张寡妇就在自己的屋后山塘边垦挖了菜地,种丝瓜,种南瓜,补充家里缺食。大伯知道了,大伯没有去干涉,他心里默认了,因为人家要生活呀。村西头,王大妈养了很多鸡,那鸡成群结队地往田里偷吃稻谷,大伯知道了,那可不行了,不能去放任了,必须按法按规处理。那晚在厅堂召开了全村男女老少大会,大伯在会上作了主旨发言,他说的条条是道,主次层晰,善恶分明,主张处罚得当,村里人完全同意大伯的意见。村西头王大妈没话可说,把家里的鸡全部宰杀,赔给了集体。
土地改革完成后,大伯担任了生产队长。任期内,他时刻为生产队一百多人吃饭的问题披肝沥胆,枕戈待旦。他干活身先士卒,冰天雪地的田野里,有他忙碌的喘促的热呵呵的气息,酷暑炎热的山塘边有他裹巾赤膊抗旱的背影。谁家有困难,会得到他的眷顾,谁家有坎坷,会得到他鼎力相助。大伯带领全村人,斗高温,战严寒,修水利,筑堤坝,利春播,赢双抢,生产热潮不断高涨,粮食产量逐年递增,丰收喜庆临门,呈现出幸福的好时光。
大伯后来患了风湿病,腰腿疼痛,卸任了生产队长,艺从石匠。在石山上开采泥石,用作建房筑地基。这样,大伯方便了四邻八村的乡亲们,谁家要建房,都会去请大伯。大伯开采石山,头上裹上一条毛巾,身上披着衬衫,卷一兜旱烟,左手握钢钎,右手抡大锤,砸一下,吼一声,山旮旯里会产生附和的回声。
大伯回到家里,摆着大男子主义,从不做饭,从不洗碗,从不洗衣,从不扫地,家里的事情全落在大伯母身上,若大伯母某件事情做错了,他会咬紧牙关,恶恨恨的,骂骂咧咧的。
我很少看见大伯笑过,唯一一次见到他会心地笑,那是堂哥亦是他唯一的儿子结婚的那一天。堂哥十七岁,大伯为了早早抱上孙子,就给堂哥找了老婆。堂哥结婚的那天,大伯端起酒杯在酒席上轮番着向各位亲朋好友敬酒,笑得是那样开心,笑得是那样纯真。
大家对大伯褒贬不一,有的人说大伯是好人,也有的说大伯是蛮人,没人情味,不管怎样说,大伯在我儿时的心里,他是村里的一位有威望有才干办实事的人,他没有坏心眼没有坏事情没有坑别人的意思。大伯给我的印象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义士,是“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的斗士,大伯是我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