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师徒情深
外公居家后山有一条小路,路窄,泥砂路,上坡下坡,下坡上坡,延绵起伏,路的两边有山竹,有棘刺,它们在两旁上空合围,构筑一条林阴弯曲羊肠小道。
外公的三个徒弟就住在这条小道另一端,相距约两公里。
外公的徒弟会吹唢呐,会拉二胡,那唢呐声让人喜悦和哀伤交错,那二胡音让人悠闲和焦虑互换。
每当夜色不疾不徐来临时,外公的三个徒弟都会在忙完家活后来到外公家相聚。
外公住房前有一块小坪,坪前有一条石板垫的小路,弯弯曲曲沿田间垅里通向远方,坪里有一颗上百年的桂花树,树下常常是外公师徒相聚的地方。
外公的徒弟来了,他们穿着发黄的背心,泥污的短裤,踏着木踏子,是从山上的羊肠小道来的,他们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坪里桂花树下,桂花树很粗,树茎有双手合围那么大,树的枝叶茂盛翠绿,结满了起点黄芯小白花,散发着浓郁的清香,微风轻拂,沁人心脾,他们深深地鼻吸一下,然后长吁一口气,笑道,好香啊。
外婆是一位热心人,搬来一些长条木凳,让客人们坐,送来煮开绿豆破皮的水,说是可以清暑解毒。外公老习惯,从麻布烟袋里给每一个徒弟抓把土旱烟,然后再给他们一小纸片,让他们自行卷烟抽,是那时招待客人热情礼遇。
坪里一阵语笑喧哗后,锣鼓开场了,那鼓声锣声钹声交融在一起,阴阳顿挫,早先阵嚣的蛙声没了,早先阵发的蝉鸣隐了,众多的散光的莹火虫在上空飞来飞去,送来了绿光,似乎它们也静下来或赶来欣赏人类的奏乐乐趣。
接着又是唢呐二胡笛子齐奏,那欢快跳跃的乐器声,在山峦互叠的长垅中回荡,连圆圆的月亮也在驱散乌云观看,大地光亮如白昼。附近村庄的人们都在晚歺后赶来了,欣赏民间特色的乐器演奏,那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艺术。
乐器声顿时没了,是在外公哎哟一声停止的。外公穿一条短裤衩,右腿上部苹果大的区域发红。外公的疼痛声取代了乐器声。是什么东西咬了外公一下。徒弟们放下手中的乐器,围拢来了。有的判断是毒蛇咬的,有的判断毒蚊咬的,于是大家借月亮的光四处寻找根源,没有毒蛇,没有毒蚊,却发现了一只长长的蜈蚣,大家判定就是蜈蚣咬的。
聚集的人们问候一下都散场了。
外公伤口越来越红了,区域肿得也越来越大了,疼痛难忍,奇痒难受,胸部出现憋闷感,是中毒了。这下急坏了外婆和他的徒弟们,他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静候在外公身旁,通晚没有打盹。
第二天,外公伤情有所缓解,徒弟们高兴极了,见外公已无大碍,大家说了些祝福语也就放心地回家了。
可是小徒弟,对外公感情特别深,一会儿提来了白糖和猪肉,敬慰师傅。平时小徒弟调皮像个猴子,捣蛋像只飞鸡。每次师徒外出劳务,薪酬份额他都争着多要那么一点点,外公常常责怪他太贪心。
这次他提来白糖和猪肉,外公斥问他,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平时劳动得工分,要年底才分到几块钱,不可能有钱去买,外公担心他是偷的或者抢的。
小徒弟调皮地说,买这些东西,是我经常闹着多得那一点点薪酬,积攒在这,我早就知道师傅会被蜈蚣咬,好孝敬师傅。
外公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明白这就是师徒情结。此事,外公用笔把它记录在一九五九年八月十六号的日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