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活花
听见沈一的叫声，罗小安登时停住了脚步，呆滞地站在原地。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相比惊讶，他脸上的慌乱更多。
沈一向他走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放心，只有我一个人来。”
罗小安一下子松了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周围，接着才提着手里的竹编小篮跑过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反问道。
沈一耸耸肩，“我是来调查土质的，于镇长请我顺便来查查水质，但是镇上好像有居民去诊所闹事了，所以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听了她的解释，罗小安拍拍胸脯，“那就好，于镇长跟龙老板都是一丘之貉，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他们手里明明有很多花生壳的，但只高价提供给外地人。”
沈一挑了挑眉，“我倒是听说今年花生壳产量不高，毕竟镇民病倒了大半，你爸爸是不是也病了？”
“今年的不多，往年可不少，我爸爸……他会好起来的。”罗小安准备往小镇走了。
沈一拦住了他，“你还没回答我，你把花生花扔进湖里干什么？”
罗小安沉默了半晌，慢慢抬起头来，眼眶微红。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她跳湖了，没捞到她的尸体，我只能这样纪念她。”
沈一顿了顿，“抱歉。”
“没事，你还是赶快找到金妍姐吧，她是个好人，我什么都没能为妈妈做，现在至少还能帮帮金妍姐。”
罗小安摇摇头，绕过沈一离开了。
沈一望着他，直到看到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转身走向湖边。
走向那丛蒲草。
他在说谎。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来纪念自己落水的母亲，罗小安没必要害怕被镇上的其他人看到。
镇子不大，他母亲还是落水溺死，镇上的人组织打捞过尸体，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这件事。
他来纪念母亲，出现在这里十分合理且自然。
他不需要慌乱，不需要担心其他人发现他。
而且，沈一低头看去，平湖的水十分平静，还很清澈，能看到湖底如同被封印了一般的水草。
太平静了，湖里连鱼都没有。
这种湖就算落水，即便救不了人，打捞尸体总不难。
就算打捞不到，非他杀的情况下，尸体总会浮上水面的。
但罗小安的母亲却消失了。
她死在湖里可能只是人为误导，只需要在湖边扔一双鞋，制造一点痕迹就能让人误以为她是落水溺死了。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虽然很低，但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是——
罗小安的母亲顺着地下河的出口，被吸进了地下。
蒲草丛内有一些被压倒的痕迹，很明显就是罗小安刚刚留下的。
沈一顺着痕迹向前，来到了湖边，一些被蒲草拦住的花朵映入眼帘。
花生花。
沈一伸手捞出来一朵，被水浸透的花朵软趴趴地躺在手心。
正常花生花的边沿有些白色的短绒毛，用手碰一下还会如含羞草一般微微蜷缩。
而这些花……“绒毛”变长了。
甚至不能再称作绒毛了，而是一根根半透明的，如海葵触手一样的肉质须状物。
触碰它，也不再蜷缩，而是会顺着手指，缓缓缠绕上去。
它是活的！
沈一连忙甩开，花朵落回了水中。
仿佛吸饱了水，缓缓沉了下去，而后飘向了平湖的中心。
沈一放眼望去，
一朵朵紫红的花朵，在没有风，没有水流的情况下，纷纷自发地涌向了中心。
如同朝圣一般，诡异而平静。
它们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涟漪，消失在了最深处的水草之中……
沈一微微曲起食指，上面还留有水渍，方才那诡异的触感令她有些不安。
镇子上的死寂，湖水的平静，暗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凝聚。
隐隐的，她听到了那奇特的风声，从湖底传来。
她要加快进度了。
沈一转头离开这里。
——
平湖诊所门口，
十几个脸上有紫红线条，脸庞苍白灰暗，但神情激愤昂扬的镇民，正把镇上唯一的小诊所包围着。
诊所门口，包围圈的中心，两方人马呈对立之势。
当沈一看到里面，徐晚荣惊艳优雅的身姿时，她顿时了然。
难怪会突然出现这种“暴乱”。
原来是徐晚荣出手了。
她身边站着的，是小饭馆的老板，刘明勇，果然是她的队友。
那这样看来，徐晚荣的阵营也和龙老板呈对立的姿态，她们所代表的，应该就是平湖镇普通居民的立场。
所以，她们是要阻止这场花生病的继续蔓延吗？
而在徐晚荣对面，站在诊所内部的三人，除了沈一认识的于镇长和小胡，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看上去不是很精明的人，有些憨厚，肩膀内扣，躲在于镇长身后，焦虑地望着外面愤怒的镇民们。
他就是这间诊所的主人了，也是镇子上唯一的执政医师，好像是叫王志？
交火的中心并不在他身上，而是于镇长与徐晚荣。
于镇长圆滑推诿，徐晚荣却步步紧逼，对方每抛出一个借口，她都能迅速地找到破绽回击。
“今年产量少。”
“往年有库存。”
“库存送去药厂了。”
“全送去药厂了，那么多外地人还来镇子上求药？”
“只剩下一点库存，外地人给的价格高，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药物正式上市后，还得仰仗他们。”
“都给外地人了，本地居民怎么办？都被花生病折磨的半死不活了，谁来给你们种花生？”
“这个……”
于镇长卡了壳，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他们引进外人来种地吧。
况且……外面请人来种地，这些土地可都是要买要租的，现在把人得罪死了，以后再忽悠，可就要多费工夫了。
他看向似笑非笑的徐晚荣，颇感棘手。
她肯定也是知道他们的打算才会故意这么说。
于镇长勉强撑起笑容来，又换了说法，“这花生病也不致命，而且放在前几个月，龙老板手里有没有货我还不清楚，但现在，可是真没药啊，他自己都用不上呢。”
“咱们乡里乡亲的，我老于那也是镇里的人，我看着大家伙儿受罪，我也着急啊，我也心痛啊。
“但没药，没存货，我就是大罗神仙下下凡，我也变不出来啊，小徐你说是不是？”
徐晚荣双手抱臂，美眸扫过他身后的王志。
“于镇长可别和我们套关系啊，前些日子，王志医生家里的狗断了腿，那可是当众拿出药粉来给它用了。怎么？我们这大大小小几百个镇民，如今连畜生都不如了？”
于镇长立刻回头瞪了一眼唯唯诺诺的王志。
“你怎么回事？”
……
沈一看了两分钟，发现这架还有的吵，于是视线扫过人群，看到了混在外围正在朝自己招手的付元江。
一走过去，他便指了指王志，“他是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