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夜——401 405（二合一）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越来越大。
六点刚过，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狂风骤雨。
401内，温暖如春。
昏黄的灯光与恰到好处的空调温度，让身处其间的人感受到如同在家一般的温暖。
不，在家里，也只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而这里，却有着这样一位温柔体贴，还帅气优雅的男人陪着自己。
简直像是梦一样。
卜雨竹恍惚地望向那挂在墙上的电视，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这就是她三年以后的样子吗？
我真的，还能在现实中看到三年后的自己吗？
卜雨竹想着今晚即将面对的东西。
整个人便难以遏制的战栗起来，脸色苍白。
“怎么了，还在担心吗？”正在倒水的孟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她一眼。
见卜雨竹脸色发白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先喝杯热水吧。”他手里的玻璃杯散发着热气，被他塞到卜雨竹手里。
顺便，也亲密地捧住了她的双手。
手心，手背同时传来柔和的温度，令卜雨竹霎时红透了脸颊。
她……
她才刚满十八呢，就连和男生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现在却……
“谢谢……”她实在害羞，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孟源按住了。
他此时正蹲在卜雨竹身前，“雨竹，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什么吗？”
卜雨竹一愣，轻轻点头。
“记得。”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我说过了，我就在你的对面，今天晚上，我会一直清醒着守护你。你开门的第一时间，我就会出现，无论将会遭遇什么，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孟源表情诚挚，“所以不要害怕，好吗？喝完水，让身体温暖起来，然后勇敢地迎接考验，记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卜雨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样温柔的对待。
就像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这样一个平凡的人，也会有一天被莫名其妙扔进一个奇怪的电影世界里。
简直就像是——
小说里的主角一样……
不真实。
卜雨竹怯怯地看着孟源，她感受着杯子里温度正在逐渐散去，她突然笑了起来。
“好。”
这个笑容，没有之前的胆怯，没有讨好，没有感激，与卜雨竹之前任何一个懦弱的表情都不同。
这一个瞬间，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一刻，她决定坦然地去迎接自己的命运了。
孟源看在眼里，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做的太多了吗？让她起了疑心？
卜雨竹将水一饮而尽，“我回去了！”
她将杯子放到一边，站了起来，双手捏紧拳头，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嗯。”孟源微笑道。
“加油。”
孟源将她送出门，看着她回到405，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七点整。
——
沈一拉开灰色的窗帘。
风雨被隔绝在推拉门外，豆大的雨点砸在门上，小阳台不一会儿便积起一层水迹。
秦安可昨天遭遇了什么，就让她来一探究竟吧。
沈一面对着阳台的方向。
直到雨水从缝隙渗透进了房间！
空调完全不起作用了，温度不可逆转的降了下去。
房间内唯一升高的东西，是湿度。
沈一能感受到衣服从濡湿，变得潮湿，最后甚至能拧出水来。
窗户玻璃，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霜白的冰花。
滋滋——
嘭！
随着电灯的一声轻响，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手机也死机了。
沈一攥紧了拳头，身处黑暗的中心。
闪电，是唯一的光源。
轰隆！
白光一闪而过。
爬满白霜的玻璃门外，出现了一个庞大的人影。
腐臭味道弥漫开来，还有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沈一开始摸索着靠近房门。
她看见了。
那是一张腐烂肿胀的脸，就那样贴在门上。
咯咯咯——
咯咯——
骨头摩擦的声音，逐渐靠近，沈一分辨不出来她究竟在哪里。
轰隆！
又是一道响雷。
她进来了。
黑色的湿漉漉的长发包裹着那庞大的身躯。
青白色的眼球直直地盯着沈一。
沈一终于借着闪光，来到了门口，她拉开门便跑了出去。
去哪儿？
不知道。
怎么对付恶鬼？
不知道。
但沈一只能跑，不跑，就是死。
走廊安静的诡异，无论哪个房间都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仿佛整栋楼都只有她一人一般！
但此刻的沈一顾不得这些，那浮肿笨拙的女鬼，正一步步向她靠近！
她并没有往楼下跑，相反，她冲向了七楼。
走廊的挂钟，指针指向八点。
——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上帝，天使……
祖宗保佑。
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也别让我撞鬼啊，我真的怕。
求求了！
等我出去我一定给你们都上最高最粗的香！
冯宇手里攥着迷你摄像机，委屈地蜷缩在衣柜里，一条小小的缝隙刚刚好能让他看到房间的床铺。
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大个儿，手长脚长的，此刻缩在衣柜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已经两三个小时了。
怎么还没回来啊。
冯宇五点过就进来了，趁着严姐打扫卫生的时候，悄悄在门锁的地方垫了张卡。
等严姐一走，他就立刻按照守则，敲门，开灯，躲进衣柜。
但直到现在俞龙刚竟然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干什么？！
冯宇正在心里骂人的时候，门唰得开了。
他连忙耳朵一竖，接着，灯一开，黄色的光晃得冯宇眼睛一疼。
俞龙刚的声音传来。
“你说你觉得今天一天都感觉有人跟着你？”
池梦娇跟着进来了。
“嗯，肯定和我昨晚的任务有关。我能感觉到，任务只是一个开始，还没完。”
“那个脚印……”
“我的房间门口有，沈一也有。我刚刚找老文看了监控，拍到沈一下午的时候，在我的门口捡了一个东西从走廊尽头的窗口扔出去了。
“但只拍到了她的动作，那个东西没有影像。”
冯宇立时睁大了眼睛，顿时觉得这狭小的衣柜也不能给他安全感了。
房间沉寂了两三秒，在冯宇看来简直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俞龙刚道：“公寓的人嘴都很严，我只从黄师傅那里问到了一个，还是去年夏天的事，508有一个女人，晚上游泳的时候溺死在了泳池里。”
池梦娇倒吸一口气，“那那具白骨……”
“有可能是她的，也有可能是秦安可的。”
“你那边呢？”
池梦娇道：“高陆两兄弟虽然是江家村人，但出去打工，也有七八年不在这里。他们只知道这栋公寓已经快二十年了，但最开始买下这块地，和后续建公寓的人，连续死了三个。
最后才是杨家安接手，那是03年，之后就再没出过什么乱子。
08年那会儿，老板的儿子失踪了，据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也是那年，杨家安老婆也疯了，前几年好像死了，就葬在江家村那一片。”
两个了。
冯宇掰着指头，这两个死了的人对应了两条守则。
那还有其他几条呢？也对应了一个死在公寓的厉鬼？
冯宇一想到这，就感觉不寒而栗。
俞龙刚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池梦娇便准备告辞了。
冯宇见状，赶紧拿起相机拍了张照。
没被发现。
冯宇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怎么出去了。
要不……他直接从衣柜蹦出来？
反正沈一不是说了吗？
任务所迫，龙哥应该不会生气吧……
想是这么想，冯宇真不敢这么做。
只好继续缩在衣柜里，心里没了任务的压力，他竟然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俞龙刚还帮着池梦娇检查了一下房间才回来，一回来就瞥了一眼衣柜，然后便从行李里拿出了一个隐形摄像头。
灰色的麻布，被钉子钉在了墙面上，钉子头全都缠着一圈红丝线。
俞龙刚盯着这灰布看了半晌，然后猛地把它扯了下来。
一面圆镜倒映出他自己的模样。
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自己脸上重合了一张女人的脸。
但眨眼之后，他再怎么看，也没有异样了。
俞龙刚安好摄像头，然后坐到了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俞龙刚保持着清醒的神态，没有丝毫困意。
但随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出现，俞龙刚竟恍惚了片刻。
房间的布局，在他眼中骤然变化。
与此同时，冯宇被突然出现的冷气惊醒，他打了个激灵，忘记了自己还在衣柜里。
一舒展身体，竟从衣柜里摔了出来。
“龙哥！龙哥！我错了！任务所迫！是任务！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打……”
冯宇原地拜了三五下，这才发现房间里好像没人。
他一脸懵懂地站起来，挠了挠头，捡起地上的灰布，又直起身来，面向墙上的圆镜。
里面倒映出的，竟是俞龙刚的脸！
“卧槽！”
冯宇吓得跌到床上，视线也转移到了桌上的电子表上。
凌晨一点。
——
江云升正在做着半夜外出的准备工作。
其实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当得知坟墓就在这栋公寓的下方后，他要做的，其实就只是半夜带着祖玉绕公寓走一圈，然后找到另一块祖玉的所在。
但身为有经验的老演员，怎么能只拘泥于任务？
尤其是他下午看到的东西，只有在看到江妇好的墓之后，才能确定。
所以，他要去负一楼那关公神台好好看看。
做好准备后，江云升推开了402的门，刚刚来到楼梯口，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江云升连忙几步蹿下半层楼，探出半个身子向楼上张望。
但这个角度太过刁钻，不论他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双脚。
拖着一双浅粉色的拖鞋，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腿。
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楼下走来。
是谁？
江云升迟疑片刻，决定再等一会儿。
那双腿的主人，很快便出现在江云升眼前。
那是……林月？！
林月穿着睡衣，纤细的手腕贴着两大块膏药，药味笼罩着她全身，连额头都贴着一块像是退烧贴似的东西。
她双眼半睁半闭，表情茫然，即便是面朝着江云升也没有停下脚步。
原来是梦游症吗？
江云升舒了口气。
还以为是昨天那个会敲门的老人。
不过，她是每晚都会梦游吗？难怪总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遇到了林月，江云升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
矛盾之下，他便跟着林月，一路向下。
直到他发现，林月竟是目标明确地来到了负一楼？！
江云升一怔，跟了上去。
而下一秒，他眼前的林月竟消失不见了！
同时黑暗之中，仿佛有无数条长蛇钻了出来，缠住了他的四肢头颅。
撕裂般的剧痛传来，江云升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骨骼的错位，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啦咔啦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分尸的。
而他甚至连敌人的样子都没看清！
江云升咬紧了牙关，发出压抑的怒吼，竟短暂地完成了曲臂的动作。
尽管只是一秒的时间，但也足够他将手上的一张白色纸人沾上自己的血液了。
【F级位移纸人】
能够短暂地将人从厉鬼的束缚类技能中转移出来，生效范围，一米。
撕拉！
白色纸人就这样被撕成了粉碎，而江云升已经脱困，七窍渗出黑红的血液来。
他赶忙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负一楼，从安全通道跑了出来。
温暖的大厅灯光照耀在他身上，夏夏朦胧惊讶的目光看了过来。
没有人注意到，他包里的祖玉正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大厅的时钟，准点报时。
凌晨两点整。
——
啪，哒，啪，哒……
拖沓得令人厌烦的脚步声，回荡着。
一层，一层，从六楼开始，慢慢地向下转移。
五楼，已经习惯了的长租客们都正在香甜的熟睡着。
“咚，咚咚。”
每一扇门，都被敲响。
“咚，咚咚。”
“你见过我儿子吗？”
“他才八岁……”
406，
脚步声如期而至。
咚，咚咚。
卜雨竹双臂环膝，她就这样睡着了，当敲门声响起的刹那，她从睡梦中清醒。
眼前的世界都是扭曲的，晃动不安的。
身下的床在晃动，
电视机在晃动，
头上的灯在摇，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围绕着她旋转。
墙壁是扭曲变形的。
从黑色的缝隙里伸出一根根彩色的触手。
扭动着，向她爬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记忆混乱不堪。
只记得一个念头——
开门。
“看见……儿子……”
什么声音？
好吵。
卜雨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表情懵懂迷幻。
“八岁……”
咚，咚咚。
好吵！
门，去门那里。
开门。
“他就在那里……风筝……”
什么疯子？
谁在那里？
开门。
好吵，好吵！！
“人贩子……带走了……”
我要，开门。
谁？
谁在说话？
“咚，咚咚。”
吵死了！！
卜雨竹猛地拉开大门。
她双眼一片猩红，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她什么都看不到。
只感到脑子像是要炸了一样！
痛，扭曲，像是有人把她的大脑抽出来，拧抹布一样拧成了麻花般。
“吵死了！！”
“吵死了！！！”
她疯了似的大喊大叫，两只手对着前方冲出去。
“啊啊啊啊——！”
“滚啊！！！”
……
一个黑色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骨碌，骨碌……
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照在卜雨竹惨白如鬼魅一般的脸上。
她驻足原地，站在走廊的中央，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轰隆！！
雷霆的声音紧随其后。
晃动不停的世界顷刻间有了锚点，船入了海港，理智回归大脑。
卜雨竹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啊——！！！”
一声凄厉地尖叫撕裂了整片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