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摇摆不定
翌日，永历二十七年三月初五，万泉河北岸。
当清军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刻。
在得知明军停留不前，似乎是准备在龙池与他们交战后，佟国卿顿时就不急了，慢悠悠的命令大军烧火做饭，吃饱喝足以后再赶来战场。
头顶着烈日，杨之言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逐渐靠近的敌军，帅旗在他身后不断随风飘扬，布料拍打着发出猎猎的声音。
他麾下明军已经整装备战，五百多名燧发枪兵、六门佛朗机炮与八门虎蹲炮被部署在中军，他们面前是数道犬牙交错的壕沟，每道壕沟都至少有两米宽，让清军无法轻易越过，只能从他们预留出来的通道通行。
而两百四十名接受过系统训练的精锐长矛手与五百名长矛新兵被部署在左翼——左翼紧挨着万泉河的支流，这里的战斗压力将会最小，因此主要以精锐长矛手作为核心，其余五百人只是辅助而已。
右翼是五百扬武镇右营老兵与两百多名长矛新兵，他们将面临仅次于中军的压力，因此杨之言才会额外调拨两百多人到右翼防守，减少防守压力。
五百装备弓箭的黎兵被平均分配到整条防线上，他们将会在清军进攻时提供火力输出。
最后是剩下的二百四十名线列步兵和三百多名长矛新兵，他们将充作预备队，若是战事发生变化，哪里需要支援，他们将成为杨之言手中最后的力量，被顶上去。
杨之言本以为己方兵力会远远少于清军，等清军抵近能够更清楚观察后，他才发现双方之间的兵力差距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清军在围攻会同时本就接连遭受损失，眼下放弃围攻转而寻求与明军主力接战，也要留下少量兵马监视会同，防止己方退路被断。
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不断减少，现在听从佟国卿统领来到这里的清军也才只有三千多人而已，只比明军要多出那几百人。
而等清军到达龙池后，佟国卿这时也才终于惊愕地发现了这一点，他对这支明军的认识还停留在不足两千的时候。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在明军开拔以后，杨之言就将手上的所有斥候都散派了出去，双方斥候你来我往相互厮杀，清军斥候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明军进行侦查，他们只能通过行军时的动静和痕迹判断出明军的动向。
等意识到这一点，佟国卿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几份退意——他麾下兵马中大半是黎人土兵，那些黎人在围攻会同时的表现就让他有些失望了，现在领导他们参战，他担心两军交战没多久，黎兵就跑了。
“总镇，末将认为，最好还是不要与海贼交战为妙。”一旁的副将董三策看着明军严阵以待的样子，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如是说道。
佟国卿瞥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心中思索着，他身为一军主帅，若是亲口说出撤军的话，只会动摇军心，露了怯，最好还是让手下的将领来说，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想到这，佟国卿故作低吟，严厉道：“董三策，大战在即，你怎能说出撤军之言？若是你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本镇定要治你扰乱军心之罪！”
董三策听言，也不知道这佟国卿到底是不是想治他的罪，连忙低下头来请罪，道：“末将知罪。”
说罢，他又为自己辩解道：“末将之所以提议撤军，有三点，其一贼人数量比我军之前掌握的军情还要多，敌我兵力差距缩小，若是一意开战，我军优势大减。
其二那贼人以逸待劳，早就有所防备，他们又选择此地作为战场，侧翼、后方皆为河流，退路全断，面朝我军，定是要效仿昔日先汉淮阴侯韩信背水一战，战事打响，贼人必定奋勇争先。
其三……”
说到第三点，董三策略显迟疑，目光躲闪地打量了一番那些黎人峒主，佟国卿见他这个模样，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其三……”董三策正准备接着说下去，却被佟国卿摆手打断，后者沉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必继续往下说了。”
董三策见状，顺势闭上了嘴，不过片刻后，他又开口道：“既然总镇心里也明白，末将再次斗胆建言，还请总镇下令撤军，避免与贼人开战。”
佟国卿再次陷入了沉思，他其实已经快要被董三策说服了，但是撤军容易，撤军以后的战局变动，就不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了。
一旦撤军，面前的这支明军就随时可以威胁到他们，为了避免被明军和会同守军里应外合夹击，他们就只能撤回定安。
先不说撤回定安的路上会不会被明军追击、骚扰，出现更多损失，单说撤回定安以后，他此战非但没有取得战果，反而折损众多，对于接下来的仕途肯定会有污点。
想到这，佟国卿的内心就更加动摇。
另一边，杨之言见清军迟迟没有动作，眉头微皱，心里不禁嘀咕起来，担心是清军发现了他与黎人的勾结，或者清军不准备发起进攻。
如果清军不准备发起进攻的话，就只能他们主动进攻了，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些装备简陋的长矛新兵，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传我军令。”他收回思绪，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沉声道：“擂响战鼓，全军出击！”
“全军出击？”一旁的杨彦新面露惊诧，没想到杨之言居然临时改变了计划，他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却被杨之言先一步打断。
只见杨之言严肃道：“清军迟迟不动，恐怕生出变故来，若是不主动出击，让清军撤走，不就失了战机？”
说罢，他右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道：“我意已决，擂响战鼓，全军进攻！”
咚——
咚咚咚——
很快，隆隆军鼓声响彻万泉河畔，突然起来的响声也让对面的清军军阵一阵骚动，佟国卿惊愕地看着随着军鼓声开始移动的明军，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出击。
随即，他也意识到一点，明军主动出击，他除了迎战以外，没有第二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