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张安
“我家世代为大明军户，迫降清廷已经不忠，怎能再行如此不义之事，公子速速请回吧！”
“哎……”
王鑫一脸苦笑地从最后一家士绅府上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家士绅的长子不解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父亲，问道：
“阿爸，为何要拒绝那王家公子，明军不过一时得势，等朝廷大军打过来，还不是抱头鼠窜，若是我们响应起事提前将杨之言拿下，等朝廷大军到来，也能以杨之言的首级换取朝廷嘉奖和开恩。”
“你真以为他们可以成事？天真！”主位上的士绅冷哼一声，若是杨之言在这，一定可以认出他就是当日的士绅代表。
“这万州内外都是明军，还有和他们一起来的闽人移民，想要成事比登天还难，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不成？”长子被说服了，但也有些不忍地反问道。
“那也是他们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老士绅微微摇了摇头，如是说道。
长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老士绅直接抬手打断，严厉道：“此事就此揭过，府中上下任何人不可再提，否则家法处置。”
“是……”
王鑫并不知道那老士绅的选择，他在离开以后，直接找到了自己的姐夫张安，向他汇报自己这一天的游说结果。
城中九家士绅里，不包括他们王家的话就只有六家愿意加入起事，这比例虽然算是高的，但是他王鑫也并不满意。
他王家靠出卖其他士绅换取活命的机会，剩下两家凭啥可以置身事外，况且只怕起事以后，那两家也会将他王家视为叛徒了。
在王鑫将结果汇报给了张安后，他心下一横，狠毒地提议道：“姐夫，既然要对城中士绅动手，不如把他们都一网打尽，留那两家他们非但不会念杨总爷的好，反而还会摸黑造谣杨总爷的名声。
姐夫你应该也知道那帮读书人的嘴巴有多毒吧。”
“？”
张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想说你不也是读书人吗，怎么还不惜贬低自己这个身份来劝说自己。
不过他的这番话反而坐实了他的结论，让他想起了一句老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张安轻咳一声，道：“余金，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先向杨副将汇报，你先回去吧。”
王鑫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张安做不了主，他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去。
张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不住敲击着桌面，那略显急促的频率似乎向他人表达出了他内心的杂乱。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这个小舅子是去年的秀才，而明军中也正好缺少能够读书识字的士子，要是可以将他推上去，进入杨总爷的眼里，以他的无耻劲和王家的资产保不准可以节节攀升。
到时候，自己身为他的姐夫，说不准也能被照拂一二。
想到这，张安心中有了一个决定，他止住了手上的动作，起身向杨彦新所在的方向走去，将这里的事情汇报给对方，在说完后，他试探着也将王鑫的提议说了出来。
“将所有士绅一网打尽？”杨彦新听了他的话，抬眼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这应该不是你自己想的吧，可是你的那个小舅子的主意？”
张安心下一惊，不知道杨彦新是怎么一下就看出来的，他连忙低下头，道：“回将军的话，的确是卑职那不争气的小舅子的主意，不过卑职也觉得有些道理。”
“哦？说来听听。”
“卑职虽然不是万州本地人，但也调到此地近十年之久，对城中士绅也略有了解，他们向上勾结县官、游击，向下欺压百姓，又对朝廷政策阳奉阴违，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张安绞尽脑汁，努力想要编出一个足以说服对方的理由：“更何况，那些士绅大族世代定居于此，家中储藏大量钱粮，又有隐田隐民不知多少，若是能够趁此机会将其全部拿下，查获大量田亩和隐民不说，王师也再也不必忧心钱粮问题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着杨彦新的表情，杨彦新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还是暴露出了他内心所想，见状张安的内心也算是松了口气。
“你说的不错，不过……”杨彦新的语气突然拉长，也让张安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不过，若是按你这般说法，连同你的亲家那边也应当一并处置，你可当真下得了手？”
张安面色微变，脑筋飞速转动起来，片刻后，他又深深行了一礼，道：“回将军的话，卑职的确下不了手，若是将军要将王家一并处置了，还望先听卑职一言。”
“讲。”
“卑职认为，士绅延续多年，近日又有大量闽人涌入，贸然全部杀绝恐怕会引起本地百姓不安，恐有人会揣测总镇重闽人而轻琼人，可以留下一家士绅协助安抚百姓，免生动乱。
那王家是最为合适的，王家已为我军内应，事成之后便再无退路可言，唯有鼎力支持王师才可免遭清军清算，总镇恩威并施之下，王家定然不敢生出叛逆之心，毕竟其余八家士绅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张安说完，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他本身学问就不高，绞尽脑汁能够说出这一番长篇大论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这要是无法说服杨彦新，那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数秒后，杨彦新的声音响起：“你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我都会向总镇尽数转述。”
说完，他顿了顿，道：“你先退下吧，告诉你的亲家，不要露出半点破绽，若是提前泄露，定严惩不贷。”
“卑职告退。”
张安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在走出营房后，他长舒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被冷汗打湿，他咽了咽唾沫，心道这下可遭老罪了，等事情过去了一定要狠狠让岳丈一家出点血。
心中盘算着，他看了看周围，连忙迈步朝自己的营房走去，准备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去王家去多叮嘱一番，顺便邀个功，提前爆个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