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映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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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心胸狭隘

“回你屋里闭门思过,春猎期间,不必再出来了。”

沈霄说完,曹昭仪便抹泪起身告退。

她已沮丧至极,双脚如灌铅一般,沉沉踩在地上,又似万钧压身,无力抬头,却仍要顾及仪态,直起佝偻的背,强撑端庄,孤身一步步在众人注视下走出大殿。

“都起身吧。”

沈霄话落,跪着的柳卿姝,楚瑛,辛薇都谢恩起了身,各自回了自己席位。

宣王再同皇帝聊些有的没的,殿中又慢慢热闹起来,仿佛方才的事从无发生。

楚瑛凑过来,贴着辛薇的耳,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

辛薇温声道:“我自知清白,便没什么可慌乱的,还得谢谢你站出来替我作证。”

楚瑛在情势随时可能反转的境地,毅然站在了这边,尽管作用其微,可她和柳卿姝给的这份真心实意,让辛薇心中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无数生机滋长,得见人间春色。

“这曹昭仪心眼儿真坏,”楚瑛反应过来曹氏已被降位,改口道,“曹才人了。”

辛薇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杏唇微抿,直直盯着面前的菜,眸中又仿佛空无一物。

楚瑛见她筷子停在菜上片刻没有动弹,心事重重的模样,当她还在思虑曹燕之事,拉拉她的衣袖。

“我上回被陷害心里也很害怕,不过好歹剪个舞衣罪不致死吧,你这回,她是冲着你性命去的,何其歹毒啊,而且你还救过她……我总算晓得为什么柳姐姐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豺狼虎豹,而是人心。”

辛薇缓过神来,放下筷子,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对,人心莫测。”

继而回握住楚瑛的手,两只冰凉的手相握,缓缓有了点暖意。

辛薇道:“你不问问我,昨晚和皇上……”

“这有什么好问?”楚瑛握紧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柳姐姐听人说,你是最像那位的一个。”

“那位?”辛薇装作浑然不知。

楚瑛环视四周,有人打量着这边,她便不敢说了,“回去再告诉你。”

-

入夜,亥时,辛薇主动求见了皇帝。

侍卫本要进去禀报,喜公公刚巧出来,瞧见是她,笑吟吟道:“皇上方才吩咐过,小主您来不必拦着。”

喜公公将她带到里头,躬身而退。

沈霄放下手中书信,背往宽大宝座上一靠,阖上眼:“你来了。”

屋中只点了一对紫檀吐水金鱼座宫灯,他的神色在昏暗夜色中更显疲倦。

辛薇开门见山道:“我想见一见曹燕。”

沈霄睁开眼,目光深深的看向她,嗓音淡淡。

“不必了,问朕即可。”

辛薇默了良久,还是道:“只是想问一问她为何要害我,既然皇上不让见,那便罢了。”

她福了福礼便要告退,沈霄失笑:“你特地走这一趟,只为了问她这句?”

“的确只是如此。”辛薇轻垂眼眸,面色毫无破绽。

沈霄摇摇头,语气疲乏:“你是要问她,昨夜去荷塘边是否有人故意引路,因为她要去的是皇后的屋子,如何会绕到其后荷塘。”

辛薇眼帘微动,默不作声。

沈霄道:“你应该径直问朕,那一抱和那一支海棠,是否有意为之。”

辛薇稍稍错愕,抬眼看他。

的确海棠树下那浅浅一抱很是突兀,让侍卫再特地送来海棠更是莫名。

如若是故意要曹燕误会,做出此等事来自掘坟墓,便又说得通了。

她正是想知道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可她万不敢径直问皇帝。

而他这样直白点破,反倒叫她心慌。

沈霄又道:“你还应该问朕,是不是因为曹尚书向皇姐投诚,朕心有忌惮。”

辛薇心中一震。

果然,果然真是如此。

可他堂堂皇帝,如今曹家已然崩分离析大不如前,他又为何算计一个不足以入眼的昭仪?

“长公主从无结党之举,何来曹尚书向她投诚一说?皇上是否听信了谗言,叫长公主蒙受不白之冤!”

沈霄无奈道:“你这样紧张,是你认为,朕会把皇姐如何?”

辛薇抿紧了唇,强忍了心中惊涛骇浪,默不作言。

沈霄语气里隐隐有嘲弄的意味:“她是朕一母同胞的姐姐,唯一的,无论如何朕都能容她,何苦劳你操心。”

他们姐弟情谊她是知道的。

生母早亡,沈书宁仅仅大他两岁,却坚信长姐如母,待弟弟是极好的。

从小管他,护他,也教他,骂他。

这世上唯有一个长公主,不必在皇帝面前恪守礼节,甚至叫皇帝唯恐避让不及,哪怕恶语相向,亦不会叫他心生怒气。

可分明他无一句疾言厉色,辛薇的额间竟湿了一层薄汗。

拉拢曹尚书收为己用的主意,是她出的。皇帝若无怪罪长公主之意,那便是迁怒于她了。

她平复气息,道:“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沈霄不怒反笑,“你以为朕是在敲打警醒你?”

不然呢?

辛薇无言以对。

“朕知道你误以为朕忌惮皇姐,”沈霄避了避她的目光,淡声道,“是朕心胸狭隘,曹家的人一个都不想放过罢了,与皇姐无关,也与你无关。”

辛薇反应很快的说道:“皇上这不是心胸狭隘,是对假公济私的官员深恶痛绝罢了。皇上的一言一行,皆是为了万民福祉。”

沈霄以四个字回应:“冠冕堂皇。”

说什么都是错,辛薇识趣的闭住了嘴。

沈霄道:“你在朕面前可以直言不讳,不必藏着掖着,不必拐弯抹角的试探朕,更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辛薇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可以不那么拘谨,却万不能直言不讳。她不敢,也不信。

沈霄又阖上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尽显疲态,口中突兀的问:“皇姐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的伤。”

辛薇眸光静静如深谭,一五一十道:“初到姑苏的那一年,有一男子欲对我行不轨之事。”

沈霄揉太阳穴的手一停,猛地睁开眼,“那你……”

话未完,他声音顿住,迟迟不能再出声。

辛薇继续道:“我踢伤了他子孙袋,保住了自身清白。他把我告到县衙,县衙让我赔钱,我赔了。但他仍不解气,又私下来寻我。这一回他不敢再对我不轨,只是拿鞭子伤我以此泄恨,我用双臂去挡,才留下这些伤痕。”

沈霄胸口起伏,喘息声重,半晌才道:“他的名姓。”

辛薇没有说话。

“告诉朕,他的名姓。”

沈霄眸中迸发杀意,语气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