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七月秋风海角凉，儿童竞插地藏香”，七月三十是地藏王菩萨的诞辰，按照这里的习俗挨家挨户都要去土地上插香的，现在住了居民楼后林绥家里就很少插了。不过今年外婆季芬还是遮掩着拿了几支香下去。大概是来的晚了，林绥弯下身子往灌木丛里望了望，果真已经有人家点上了，亮晶晶的一片。走了许久，季芬有些吃力地弯下身去，由于膝盖不好只能勉强撅着屁股半蹲着，找了一块草坪边角的空地。她把长香像排队似的整整齐齐地插上，又徐徐用火机点上，直到头上若有若无的光亮出现，地藏香也就点好了。看着一排排的星星点点，林绥想，这大概与自己过生日一样吧，蜡烛就用香来代替了，要是自己生日有那么多人给自己点蜡烛，一定会很高兴。

“为什么要把香插在地上呢，外婆？”林绥还是一知半解。

“因为地藏王在地底下啊！”季芬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啊？”

“地藏王菩萨哟，大慈大悲，人人都说他是管地狱、管生死轮回的噢！以前你妈妈和你舅舅没东西玩，等到明天，地塘香（宁波话：地藏香）灭了，就去地里面找剩下香玩去了。”

“找香干什么？”

“你们现在玩具有的玩了，以前他们把烧好的当玩具棒子噢。”

“这有什么好玩的啦，外婆。”林绥嘟了嘟嘴。

“伐晓得（宁波话：不知道），问你妈去！”外婆逐渐不耐烦起来。

林绥不再问了，她开始幻想着，想着漆黑黑的田野里，独独在那一天，乡野灯火通明起来，地藏香从这家蔓延到那户。平时不敢夜出的女孩子，也在点点繁星般的地藏香闪烁里，跑出了家门。调皮的小男孩一手抓着一根点亮的香，你追我赶；女孩们挥动着香，用烟画着曼妙的图案，比着谁的更胜一筹。村头的小寺庙里是灯火阑珊处，香炉里点着几根粗粗的红烛，烟气在香炉里外萦绕，寺庙里是难得的热闹，僧人盘坐着，诵经声似是将佛说娓娓道来，声声木鱼，敲散纷繁尘事。

“走了呐，还在想什么啦？”季芬喊道。

“来了…”

这天晚上，林绥仿佛梦到了这样的场景--地藏王菩萨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端坐于莲花之上，低垂的眉眼突然抬起，目光如炬；庄严的深情骤然舒展开来，竟然微微一笑；然后，缓缓站起。宝珠泛着刺眼的白光，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普渡众生”。林绥的身躯看起来太小了，以至于只能仰望，她久久地看着地狱里受难的人，在锡杖的挥动之下，摆脱苦难，投生善趣。此时的地藏王被璀璨的佛光环绕着，佛光的四周又好像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连莲花座也变出了殷红的颜色，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妈妈，地藏香怎么玩啊？”

“哈哈哈，就是把一大把地藏香捏在手里，然后松开掉在地上，一人挑一根，谁不小心动了两根就输了啊，哈哈哈。”

“啊，这有什么好玩的啦！”

“以前没的玩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