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都说江南好风光，“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又说青砖灰瓦，小桥流水，吴侬软语，写完岁月悠长。这话用在慈城古镇倒只说对了一半，红似火的江花是少见的，吴侬软语更是耸人听闻。慈城人讲的宁波话远不及苏州话软糯婉转，哪怕是轻言细语地聊天外地人听起来也像在吵架。

后来李季芬一家就住在慈城古县城里，县城不大，也就一百多平方公里，却五脏俱全。北面是孕育整个古城的慈湖“面积百亩，内立两洲，洲外红白芙蕖，环堤皆柳；沿湖四桥，桥上俱有亭；山水清妍，金碧相焕。”乃唐开元间开凿，以灌民田。县城亦有学宫，又称孔庙，历经百余次修缮。清道观为山水关照，是浙东著名道观，环境清幽、建筑宏伟，其门被称为“龙山第一门”，参天古柏、精制转幢、五金巨钟，为其三绝。

相比城市的熙熙攘攘，林绥觉得这里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清静却不寂寞、热闹却不烦扰，在这里，没有四通八达的柏油马路，没有层层叠叠的立交桥，夜晚没有震耳欲聋的机动车轰鸣声，不过夜市的喧嚷会持续到半夜；过了几个小时后的凌晨，就传来挨家挨户叮叮当当的起床声，菜场小摊的叫卖声，清晨的犬吠声。

林绥七岁之前的暑假是在这里度过的，在慈城住上个把礼拜就渐渐习惯了五点起床，六点赶早市的日子。穿过几个歪歪斜斜的弄堂，转过几个街角就到了附近的菜市场。对于林绥来说，菜市场不是她最喜欢的去处，菜场前的那条小路才是，菜场前的小路两边有摆满的小摊，有时候还没到菜场外婆就已经提了好几袋子菜了。偶尔还有几家早餐店，现包的馄饨是林绥的最爱。临近菜场有家“一块钱小摊”，顾名思义，这家店的所有东西都一块钱，大到衣服，小到塑料玩具球；开在它对摊的是家烤鸭摊，红红的丝带在挂起地烤鸭旁边一圈一圈地转，驱赶凑上前来的苍蝇，红红的灯光把烤鸭照得愈加诱人。在它隔壁还有一家糖果零食摊，支起地桌子里整齐的摆放着几个纸盒子，卖的是散装糖果和果冻。林绥每次路过都看着挪不开眼，五彩缤纷的果冻被放在各色各样的模具里头，好像在向林绥招手。她是不会向外婆开口要的，因为想都不用想，一定会被季芬一口回绝。不过一次，林绥和表姐、外婆一起去的时候，趁着外婆去了菜场里，她悄声告诉表姐想吃果冻，不幸的是，表姐说，“我也没带钱，等会儿让外婆出来买好么？”。不出所料，林绥的计划又泡汤了。

天气热得时候，林绥便不愿意早起出来了，她就窝在家里像一只小猫，静静地吃外婆煎的黄金糕，然后等外公从外面带来西瓜。外婆持家的好方法林绥也是学了一点的，比如说，废纸箱子易拉罐，别急着丢掉，攒起来卖给收破烂的，有时候能换来一个西瓜；医院的盐水瓶挂完可以带回来，冲点热水可以当成热水袋，不漏水还耐用……那时的暑假是无忧无虑的，唯一的念想就是妈妈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