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明明超强却一心修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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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福塔

夜色如死一般静寂,祠堂掩映在一株大槐树下。

孝妇碑上落下了斑驳树影,倒将那文字映得破碎起来。

白日里望上去喜气洋洋的福塔,

暗夜里,

那楠木上的红漆倒似干涸的血迹。

自从石屏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病倒,此处香火已经远不如一年前旺盛了。

满阶落叶,青痕交加。

明明是六月夏夜,祠堂里却无比阴寒。

抬头,黑云遮去了月,不见一点星辰。

不是什么好兆头。

虞清蹙起了眉。

入福塔的小径,杂草丛生,碎石成堆,茂盛的杂草有的竟比人高。

风拂过,杂草丛不断地摇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漆黑的草丛里,疏忽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若有若无。

虞清疑心自己听错,凝神细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锵!”地一声,

长剑出鞘。

她目光警惕,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方草丛。

“咔嚓。”

脚下踩碎了一截枯枝,她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一股无比森冷的气息从脚尖缠至脖颈,她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

胸口沉闷,似压了块巨石。

草丛里传来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好像是什么东西湿漉漉地刚从水里爬上来,浑身还滴着水。

眼前开始有水气弥漫,夹杂着婴孩的啼哭。

“谁闻弃女泪,

凄凉子夜情。

余未尝见日,

命沉冷水底。”

有凄厉呜咽之声从福塔内传来。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几番重复后,竟像是响在耳边。

虞清强行稳住心神,默念律令: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急急如律令!”

她厉声呼喝,长剑以破空之势,钉入了福塔正中心的木梁。

剑气掀翻了那块黑缎,露出送子观音的面目——

那观音眉目紧闭,流下了两道血泪。

怪不得,要以黑缎覆面……

虞清的灵台瞬间清明。

终于理解司空煜为何不愿救治这村人了!

这福塔里,藏着的,怕压根不是什么子孙绵延的祝颂!

而是镇着无数一出生便被家人抛弃的女婴的怨灵。

她移步上前,扶上那观音的面容。

玉面观音,神色无喜无悲,

但那血泪痕迹之深,已渗入玉石。

尘烟淼淼中,

她好像看到石屏村的女孩们悲惨的一生。

不被期待的出生,

病弱者甚至无救治的机会,直接蒙上麻袋拖去河里。

跌跌撞撞长大,

一纸婚书,一披红盖头,敲锣打鼓,送往未知的命运。

为人生儿育女,

若有不顺人心处,动辄挨打受骂。

多年媳妇熬成婆,

死前还期待着抱上孙儿。

若是孙儿,喜大普奔,拍手称庆。

若是孙女,抬不起头,恨不得拎着媳妇的脑袋一同撞死在孝妇碑上。

她闭目,静静感受胸中各种情绪的翻涌。

“我把你们放出去,可好?”

虞清艰涩道。

那歌声越发凄厉了。

祠堂内,四面八方,皆传来不同音调的歌声,汇聚一堂,形成合奏。

祠堂前的槐树疯狂地摇晃了起来,乌云遮月的天彻底地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一丝光都没有。

虞清凭着感觉摸向了送子观音的后方。

那是一串系着铜钱的铁索,将福塔的一方洞口牢牢锁死。

“他们是从这里丢弃你们的吗?”

那是一方窄小的方形入口,仅能容下一方小小的盒子,内部的空间却无比广阔。

虞清握住锁链的顶端,暗自发力,福塔簌簌地震动起来。

“师姐!住手!”

虞清被旁侧里冲出来的慕容天一把推开。

“这里面的怨灵已经孕育出了一匹高级魔兽!若解封,恐酿成大患!”

慕容天急切道。

“让她开!”

系统气得吱哇乱叫:

“那绝世神器就在这福塔里,不开了这封印,怎么拿到神器!”

虞清半晌没有动静,慕容天又唤道:

“师姐!”

一滴清泪滴在了他的手臂上。

师姐,流泪了吗?

那个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变神色的师姐,

竟于此地此刻,

落泪了。

很快,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

福塔摇摇欲倒,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伸挤压,嘎吱作响。

锁链上的悬挂的铜钱嗡嗡齐鸣,发出金属撞击的锒铛声。

红漆一片又一片的剥落,露出木梁上雕刻出的黄色符文。

“缚魂咒……”

虞清喃喃。

她曾在流仙宗藏经阁最偏僻的角落里寻见过一本古书,这符文便是出自于此。

“缚魂咒,专以缚之,然即桎梏,不能灭之,久往必生患……”

她想起书上的描述,心中思忖:

或许早有修行的高人察觉到此处孕育的魔物,但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只是将这魔物束缚起来,并没有趁它尚微末时消灭,任由其发展至今,恐怕这咒术也难挡。

此处怨气深重,这魔物说不定是以这些怨灵为食。

再往深一步想,

这魔物真是从这福塔内诞生的吗?

会不会有人看中了此处的怨艾汇聚,加以诱导,催化,将那魔物牵引至此。

对于魔修而言,此处无疑是风水宝地。

可若有正道修士如此作为——

那便是串通邪祟,为祸人间,必为修行界所不容!

思及于此,她面容严峻。

流仙宗延续至今,子弟甚众,门规森严,但树大免不了生虫豸。

此符只有高阶修士方能施展……

福塔里隐隐传来尖啸声,混杂着凄厉的歌声,将这祠堂四面八方占满。

慕容天只觉得到处皆是厉鬼呼啸,

身体随着地面左摇右摆,仓惶中拿棉球堵住耳朵,

但那些声音仍钻入他的耳朵,

如尖刀刺入他的心扉。

“宿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那魔物已经被惊动,我们悄悄潜入的计划失败了!”

系统殷殷劝诫。

慕容天纵然胆战心摇,面色苍白,仍撑着剑柄,勉力维系自己的身体,摇头道:

“师姐…师姐还在此处。”

“师弟,此处不宜久留,速速离开。”

“铮!”一声,虞清拔剑出鞘,一道带着雷霆的汹涌剑气喷薄而出。

她无暇顾及慕容天,几步一个飞跃,便登上了福塔顶。

逡巡片刻,

抬手,

一剑插入了塔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