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去也(1)
记忆停留在大巴车尾端,张知实安定着午休,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卢栩走近拍拍张知实:
‘张律,起来了,有人给你打电话’
说完卢栩没管张知实,更没看来电人,穿着病号服带杨阔走出病房。
‘你是上高中对吗?暑假作业没写完吧,你南姐叫我送你回家做作业。还没吃饭吧,咱俩先去吃饭’
杨阔沉默着跟卢栩走。
滚烫的阳光再一次撒到卢栩身上,盒饭小摊安定着叫卖,摊主在呢。卢栩不可察觉地微笑,带着杨阔离开医院。
公交车上人很少,卢栩开着地图玩手机,二人直到目的地也没说话
‘我真是个好人,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要照顾前女友的弟弟’
站在站牌前看着‘清河湾’小区的绿化,卢栩由衷感叹。马路宽阔,两侧是五米高并往上生长的树,树叶茂密作繁荫,盛夏晴空无云,天能望得到头,绵延到高楼,卢栩问:
‘小杨,是4单元4楼吗,我就送你到楼下,然后回医院,你的具体情况我还算了解,生活算是能自理……比我强。这个暑假,你好好学,再见’
杨阔什么也没说,背着个小包站在楼下,开单元门那刻,不知名气味排山倒海奔入鼻腔,过道正对杨阔,卢栩脑子一抽筋,他说:
‘等等,送你上楼’
到第三层时,卢栩问‘是搬过家吗?’‘这和之前不一样的’杨阔依旧保持沉默,他的任务是回家完成教师为他特定布置的作业,比普通人简单,只是研究课后题,抄一遍书上例题,将巧克力融化为自制朱古力。卢栩问题过多,并未被别人教过。杨阔想生动形象地告诉他房子的由来,于是说‘房子,姐姐租的’
他又拿出木质落叶挂坠,穿着一个钥匙,门隔绝两层天地。
卢栩并未无奈的下楼,纵是杨阔关门声也带不回他漂泊的思绪。楼梯很窄,楼也不高,过道摆着一些纸板泡沫箱,倒是没有垃圾袋,腐朽的味道形象的充斥鼻腔,他靠在扶梯上想着很多。于是转身下楼,离开这阴间的住宅位置,大步朝背离人海的地方走,没回医院。
约莫到下午四点,高架桥下车山车海,近年这小县城的旅行人数逐年增加,有位倒霉游客曾遭遇杨念车头坠落问好一次,人口普查下次不知道能不能不消杨念名字。
卢栩在高架桥下看着一切,与平常车量不同的电三轮停在卢栩面前,一个中年男人跳下车
‘你好,你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男子拿手笔画,也就一米‘穿着碎花小裙子的女娃娃从这过去吗?’男子焦急着手舞足蹈,口罩蒙上的脸真情流露,他只是多喝一杯酒,错过女儿说过的约定接她回家的时候。于是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找,一直在这路上找,高架桥下的男子有异于机械车辆,说不定他就是在那等着他来接小孩。
卢栩混迹医院各病房,对生死磁场也算是能感到一些类似道家说过的经典言论,眼前男子纵然着急,但他一句话也不想回答。是这样想的
‘没见过,我来躲凉’病号服鼓起风,撑起羸弱骨架,卢栩没再理男子,走出桥洞子,沿路往人行道上走。
男子垂下头,过往种种浮现脑海,有一刻他不再想找自家小孩,高架桥前些天有个女的自杀过,或许冬冬也是不小心从桥上摔下的。冬冬要治病,就快要把家里掏空了,他已经有过老婆小孩在家等的快乐,偷来的时间,也够。
背影缩成点,渐渐消失。
男子将电三轮停在车库,太阳在地平线内挣扎,地瓜摊没收摊,男子咽下口水,他想到尾随过张知实到这医院,现在去找张知实,过一会儿去报警找冬冬,先把医药费筹到。思绪逐渐清晰,他又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远处两位老人牵着的女孩像极冬冬。太阳终于沉没在地平线下,再不能有任何一朵云能阻止它,男子揉揉眼睛,指缝污垢难以让眼变瞎,医院的大门朝他敞开,他要先去找张知实筹冬冬的医药费,手术做完后他就去自首,如此美好的想法,让这张布满忧虑的脸又皱出立刻就能消失的纹路。
“门诊部”红色大字俯瞰人间,王明对医院可熟悉了,他熟练地回头看看在医院门口踱步的患者,又仰头看看不算矮的楼,从外看出入口分明,从里出就是模糊的选择,王明生病次数很少,门诊部大楼进入的次数也不多,现在要先给冬冬筹医药费,冬冬可能已经回家了,王明觉得他不能乱阵脚……他得赶快找到张知实。
王明想着,向医院里走去,路好像忽然找不到尽头,医院惯有的冷气突然感觉不再能感觉到,热气扑面而来,布满血丝的眼骤然熄灭神采,他想转身跑。
“爸爸!”稚嫩的叫喊没能阻止他,他跑,最终没能跑出医院。
病房开始漏雨,黄昏和病人相伴,卢栩在小憩,杨念在昏迷,记忆里的大门敞开,捐赠这无聊的世界几分彩色。卢栩醒来,他没有跑,望着眼前人,开口也成奢望。冰窟寸寸熔化,杨念端着饭碗,拌面很香很香,和幼年时的味道相似,杨念抬头,就好像在地面隔着一层楼看那人,隐约只见轮廓,心脏漏了一拍,杨念在这场梦里沉溺太久,就好像是真的已经确认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