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战胜抑郁的,你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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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别怕,你不是一个人静静崩溃

我无法确切地记起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开始感觉自己有问题,我怀疑它可能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妈妈告诉我,我在婴儿时期是个非常随和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非常满足和平静。这让她好奇育儿到底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是,我学会了说话之后就没怎么沉默过。我最喜欢问我的祖父母各种问题。我喜欢他们的旧手工书,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会从书架上拿下来给我答疑解惑。我也有着丰富的内心活动;我会给自己讲故事,这些故事建立在我复杂的内心世界中。在这个世界里,想象中的人物、地点和事件在多年后的白日梦中不断地重复和发展。

在我的童年生活中,我喜欢待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那里对我来说是一个神圣的空间。如今世事变迁如斯。

我见的世面越多,新的体验就越多,我反而变得越来越警惕和恐惧。在学校上学时,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大多数其他孩子似乎都无忧无虑,相比之下我却太紧张,我甚至不能和他们一起爬树。三年级的数学课,我常常什么都听不懂,只能自己偷偷地哭泣。有一次又是上数学课,我第一次流了鼻血;我双手捂着脸,太尴尬了,不敢引起别人的注意。当老师让我放下手时,鲜血已经糊在了我的脸上和手掌上,又黏又稠。我感到好丢人。后来我被诊断出患有数学障碍,这是一种对数字理解非常困难的学习障碍;我还被诊断出患有多动症,除非我对某个话题特别感兴趣,否则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我觉得我“有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别人就是这么说我的。大人们不断责备我太敏感,在学校不够努力。这让我很沮丧,因为我也在尽可能地努力着,但这还不够。当我14岁时,焦虑和其他我无法解释的感受不断消磨着我。我注意到我不再感到好奇、喜悦或满足。我不确定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而且那时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我当时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青少年时期本该是充满热情和烦恼的,不是吗?

但我的感觉并不像普通青少年的烦恼,它更像我大脑中负责快乐的部分被人通过手术切除了。很长时间我对任何事物都完全不感兴趣并感到绝望——我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不协调。

我当时在日记中还写过遗嘱,但从未问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贵重资产,比如房子或汽车,所以遗嘱甚至没什么用,但我仍然觉得我需要立遗嘱。我的父母一直为我担忧,随着我一步步退回自己的角落,他们越来越担心了。

在我十二三岁时,妈妈曾经帮我预约了一个治疗师。她的办公室很明亮,随意地摆放了一些不喜光照的植物;小桌子上放着一碗用来安抚小孩的玩具,还有一包刚打开的纸巾,其中一张微微伸出来,像是邀请或提醒我去抽一张。靠墙排列着白色的简易书架,书架上摆放着整齐的心理学图书和一幅巨大的马蒂斯的画作。

我问她所有这些办公室装饰都是她自己选的吗,她告诉我以前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很“实事求是”,在某种程度上这让我感到不安。但当我问到这些让她开心的事情时,她变得更柔和了些。她让我填写了一些抑郁症相关的表格,并询问了我有关家庭生活的个人问题。她还问我是否想死。尽管已经起草了遗嘱,但我不想死,或者说至少还没有真正考虑过。

她想知道我是否已经抑郁了很长时间,我解释说它是一波一波出现的。“你经历过幸福的时刻吗?”她问。在回答之前我并没有想太久。“是的,有些日子我还是很开心的,”我回答道,“甚至感觉太开心了,但它每次都不能持续下去。之后我总是会再次陷入抑郁。”

这话让她停顿了一下,就像一个灯泡在她的脑海中亮了一下,然后她以我从未见过的速度在笔记本上潦草地记下了一些东西。她接着问我提到的“开心”会持续多久,当时我是否睡得很少,我在这些“开心”的日子里是否会变得冲动或语速很快。她让我填写了新的表格,做了更多的心理评估,然后告诉我,她怀疑我患有躁郁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它可能很糟糕。

那天晚上,我在网上搜索了“躁郁症”,然后就抱着枕头大哭,直到哭得头疼,直到枕套被我的泪水浸湿。我哭是因为我知道她是对的,而且我明白生活已经永远改变了。几周后,病情被确诊了,我被转到治疗躁郁症的精神疾病专科。我有了一个专门的治疗团队,由医生、治疗师、精神科医生、职业规划治疗师、个案管理者和护士组成。他们让我服用名字又长又难念的药物,这些药物让我眩晕、手抖、起皮疹、在临睡前出现幻听,但重要的是它们确实能让我不那么喜怒无常了。

我觉得自己像科学实验中的小白鼠,我的青春和隐私仿佛都被夺走了——就像一个生了病的人,让每个人都为我操心。我仍然像以前一样“有问题”,但现在这些问题有了名字,比如躁郁症、广泛性焦虑障碍以及社交焦虑障碍和惊恐障碍等。而且我“很难治疗”,因为各种疾病的复杂合并症都是互相影响的。

回想起来,当时发生的事真是我人生的一个巨大变故,让我感觉好像一切都完了。我为以前的我感到悲伤;对那个乖巧的婴儿时期的我、那个充满好奇的蹒跚学步的我,甚至是那个明显抑郁的13岁时的我,感到心痛。

现在的我多希望能回到过去告诉那时的自己,我从来都不是有问题的或有缺陷的。现在的我从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学到了很多——关于自身,以及关于每个人需要如何照顾我们自己的心理健康。别被那些最黑暗的想法和最沉重的感受所吞噬,它们只是在提醒我需要改变、适应或去应对什么。不要屈服于那些时不时引诱我放弃的低语,而是想办法证明它是错误的。我的恢复过程就像对我的头脑重新编程,逐步剖析并深入观测着那些被我长久以来搁置在一旁的部分。就像我长期以来忍受我的心理疾病一样,对于康复的过程,也需要我勇敢地去面对和忍耐。

我多希望能把这本书送到年幼的我的小手里,并说:“看看你学到了什么!看看当你为自己加油时你能做什么。看看现在的你,她爱你!”

我20岁时在社交平台开了一个分享账户,在那里我写下了与疾病斗争的经历,分享了当我试图搞明白所发生的事情时学到的经验教训。这是一种宣泄,同时我也希望我的叙述能被那些像我一样挣扎的人看到。这个账户成了我在互联网上的安全角,令我惊讶的是,它发展得很快。显然,被我吸引的数十万人都对此感同身受。我收到了像这样的评论:“这就像我写的一样!”或者是,“你写下了我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表达的感受。”这让我意识到我的故事并不像我以为的一样独特。所以,我继续分享着它,并且找到了一个目标——去帮助他人,同时改变大众对此类疾病的看法。

疾病曾经是我最大的限制,是我觉得自己在哪里都不能适应的原因,但它把我推向了一个新的方向,激励我变成更好的自己,所以我可以向其他人展示,一切皆有可能。我曾以为我的脆弱和敏感是缺点,但事实证明它们是超能力。现在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我的一间小公寓里,搞艺术创作,让人们能更好地意识到心理健康、感受和治愈的重要性。我沐浴在以前从未幻想过的光芒中,行走在这世界上的每一天都轻松了许多。尽管有些日子仍然被黑暗笼罩,但那黑暗不再吞噬我,因为我已经训练出了帮我重新振作起来所必需的力量。

在最糟糕的时候,我以为情况再也不会好起来了。然而现在,我偶尔甚至会带着满心的喜悦和兴奋在早晨醒来。在这本小书里面,我记录下了——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