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肉铠甲

三月的东京依然寒冷，抓住冬天最后的尾巴，时不时让人体验一下寒气侵骨。

在这种季节轮转之时，连咒灵似乎也陷入低谷期，事件出现的频率大幅下降。

但不管怎样，春天到了，大地终将复苏。

……

三岛诗子突然找上门。

“有一个指名任务需要我们完成。”她对源宗纯说。

指名任务，就是一些术师在任务过程中打出名气，受到信任，任务委托者指名由他们去完成的任务。

往往赏金更高，经验更多。

当然，术师是自由的，可以选择拒绝接取任务，只是会被记录在案，留下不好评价，更何况——

“这次任务由高专指名。”三岛诗子补充道。

“意思就是不能拒绝，是吧？”源宗纯若有所思。

高专住宿、餐食几乎免费，自然会出现一些混子术师，想尽办法钻漏洞，在高专内躺平。

然而下有对策，上有政策。

高专因此规定了每月的任务指标，以及两次合理合规范围内的强行任务。

三岛诗子说的“高专指名”，其实是一种委婉说法，就是发布给两人，或者说，是发布给源宗纯的强行任务。

这也很正常，作为赏金术师，既然享受到福利，就要履行相应义务。

两人收拾好东西，即刻出发。

车上，三岛诗子介绍了下任务：

“这次是1级咒灵讨伐任务，一所学校初中部，出现一只1级咒灵，危害极大，已经造成大量学生伤亡，需要尽快赶赴此地，祓除目标咒灵！”

还没抵达目的地，源宗纯远远就看到学校上空聚集的黑色漩涡。

被害妄想症开始受到刺激，他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下车后，源宗纯第一时间竖起剑指，施下结界：“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黑色结界笼罩而下，继而隐入虚空。源宗纯借着与结界的联系，细细感知内部。

三岛诗子站在旁边，心里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只是暗暗戒备起来。

合作这么多次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两人踏入帐内。

学校里十分安静，一路上也没看到咒灵，两人径直朝漩涡中心靠近。

此时无声胜有声，明明知道不对劲，但就是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这种氛围给人感觉不是很好。

源宗纯放出蝇头在前面开路，双方视野、感知都是共享的。

慢慢的，两人来到漩涡中心。

这是一栋很平常的教学楼，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从大门走进里面，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原本应该整齐排列在走廊内侧的教室，现在打破空间的限制，胡乱堆叠在一起。

感知一下子变得混乱。

源宗纯看不到蝇头，但是可以感知到它的位置，他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真正涉及空间的力量。

他递给三岛诗子一个眼神，三岛诗子马上把右手扶在刀柄上，两人背靠背缓慢向前移动。

三岛诗子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黑洞，整个人就要往下掉，源宗纯拎住她衣服，正想把她重新提上来——

黑洞扩大，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源宗纯环视一圈，发现自己掉到一间空旷教室内，三岛诗子并不在身边。

他眼内逸散出几缕细碎光点，尝试解析空间。教学楼的内部结构都差不多，这种空间力量影响范围不是无限的，只要将自己和蝇头感知到的拼在一起，再对照记忆中的结构图，就能找出异常之处。

几根发丝向四周试探，源宗纯选了一个方向往前，很快将教学楼探了个大概。

他收回蝇头，来到三岛诗子身边。

此时她正在和一只咒灵厮杀。

两者势均力敌，源宗纯没有介入。

他感觉到周围还有一股视线正在窥探。

源宗纯提起几分小心，戒备四周，同时关注三岛诗子。

不管对方怎么隐藏，最后都是要现身的，他又不急，那就看谁更有耐心喽？

三岛诗子显然也有所察觉，与咒灵厮杀时并没有用死力，这样即使出现异常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回防。

双方就这样陷入对峙状态。

一动一静，一明一暗。

源宗纯上前一步，和三岛诗子并排站在一起，递给她一个眼神，她点点头，突然爆发出全力，冲向咒灵，举刀狠狠斩了过去，打得它措手不及。

她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将优势扩大，眼见就要将咒灵斩于刀下……

源宗纯敏锐感知到一丝空间波动，视线内映入一道虚幻身影，眼中光点暴涨，渲染出一片荧白光晕，

暗中身影变得清晰可见。

几乎就是人类的样子，除了头部像蝗虫，再无差别。

狰狞口器不断开合，双唇狭长突起，一对大颚、一对小颚相互叩击，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咒灵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如果再进一步，产生智慧，它们就会进一步懂得，躲避强者，以及——

挑软柿子捏。

蝗虫咒灵再次隐匿于虚空。

不过源宗纯已经将它锁定，看着它两颚大开，跃向三岛诗子，朝她头上凶狠咬去。

三岛诗子本能在疯狂示警，但她却不管不顾，强提起一分力量，让攻击变得更加爆裂，原先那只咒灵几乎在瞬间就惨死在这种爆裂之下。

死亡危机临近，让她汗毛炸起。

她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先打死一只，引出另一只，再一起打死另一只。

简单粗暴。

至于会遇到危险，她不屑一笑，哪次任务不危险？

更何况，旁边还有源宗纯在。

在咒灵重新隐匿后，源宗纯背后黑发披散开来，数缕发丝伸长，相互缠绕连结成数片发网阵，将三岛诗子与咒灵隔开。

硬如钢铁的发丝在咒灵冲击下根根断裂，不过断裂的速度正在减慢。咒灵身影时隐时现，在冲到最后几片发网前，先一步陷入颓势。

身影显现时，已经近在三岛诗子眼前。

就在它还想蓄力发起冲击前，发丝迅速收缩，缠绕在其身上，一边不断缠紧，缠紧，与其体表擦出金铁之声，一边狠狠将它朝源宗纯所在的方向扯去。

但在半路被它强行挣开。

源宗纯没有可惜，本来就不觉得可以轻易祓除这只咒灵。

他来到三岛诗子身边：“辛苦了……”

三岛诗子满脸不甘，又像是想起什么，脸上露出轻松笑意，没让源宗纯把话说完，她抢先开口了：“接下来就交给你啦。”

源宗纯一怔，也跟着笑了，他伸出手：“借你刀一用。”

……

这只咒灵擅长隐匿，速度很快，肉身的防御也不低，更重要的是拥有智慧。

根本不是什么1级咒灵，强度明显要远远超过，离特级只差半步。能够行使术式，且拥有超乎寻常的咒术战斗能力的咒灵，才会被认定为特级。

这是一只咒胎，且咒术才能相当之高。

它能破开自己的发丝，就能破开自己的身体防御。

所以不能硬吃伤害。

源宗纯后背再生一臂，握紧太刀。

他不怎么用刀，但他会拳法，练到一定程度其实都是相通的。武器本就是身体的延伸，用刀使出的拳法，同样可以称为刀法。

咒灵在空中闪现，在源宗纯周围不断出现又消失。

它的隐匿能力早已被源宗纯破解。

但它速度太快，源宗纯有些跟不上。

双方防御能力差不多，力量也分不出优劣。

局面暂时陷入僵持。

仔细想想，自己到现在所开发的能力，都是永久性质的常态力量，像爆种、叠buff类招式，向来与他无关，自己也不喜欢开发这种能力。

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就显得有些尴尬，虽然对方奈何不了自己，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自己的底牌还是太少。

想到这，源宗纯表情一狞，第三条手臂肌肉喷张，不断挥舞。刀光乍现，刮起一阵罡风向外缓缓扩散。

只要攻击覆盖面积足够大，任你速度再快，也无法全部避开。

刀风开始挤压空间，咒灵被逼到墙角，身上皮肤绽开，盛放出一朵朵血色小花。

“嘶~嘶啤~~”

蝗虫咒灵突然仰天嘶鸣，一道黑色半圆结界出现，以其为中心将源宗纯覆盖在内。

咒灵原地一闪，身形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源宗纯面前。

狰狞口器朝他撕咬过来，源宗纯侧身躲开，口器死死紧随，从他肩膀上咬下一块血肉，血肉中冒出白色骨茬。

必中？

是领域？！

真正涉及空间层面的术式！

形式已然逆转。

源宗纯肩膀处血肉蠕动，止住鲜血，咒力大量消耗代偿，伤势缓慢恢复。

刺痛还在，但他最能忍的就是疼痛。

所以不要紧。

死亡刺激让他血液沸腾。

某种意义上，三岛诗子是对的。如果对实力增长速度不满意，不妨去找死试试看。

咒力缓缓流动，在体表包裹上一层似水物质，让源宗纯整个人陷入浅薄阴影之中。

咒灵再次撕咬过来，源宗纯再次侧身躲开，上身略微后仰半分——

这次成功避开。

必中效果被削弱了。

哈！

源宗纯狞笑一声，凶恶之相突显。

体内剩余咒力喷薄而出，右臂肌肉鼓胀硬化，根根线条浮现，清晰可见，虬结缠绕犹如钢丝束成。筋膜坚韧如凝胶，分布在肌肉块与肌肉块之间，很好的将其过度连接起来，配合协调。皮肤表面颜色泛起灰白，上面遍布奇异纹理，质感厚重。指甲将指尖包裹，由片状变成类锥形，尖锐锋利，最稍端略微突出，成柳叶尖形。

一副灰白臂铠成型，将整条右臂，从手指到肩膀完全覆盖。

……

咒灵还在周身闪现，不时与源宗纯擦身而过，绽出一朵朵妖艳血色之花。

他的衣服已经碎成布条，勉强挂在身上。浑身遍布坑洞，可见血肉青筋在缓缓蠕动，强行止血愈伤。

源宗纯始终按耐不动，机会只有一次，他很有耐心。

咒灵闪烁消失，出现，再一次突袭至眼前，它脸上泛起一丝讥笑。

颚齿泛黄，不断在源宗纯眼前放大……

它很得意，对方拿它没办法，自己之前的小心是多余的，对方不是强者。不过，它舔了舔颚齿，他的血肉真的很好吃——

更多，还想吃更多。

它已经迫不及待了，狭长眼缝内闪过猩红血芒，嘴边涎水拉出细丝。

“嘶~嘶~~”

它张开大颚。

嘭——

一只灰白手爪扣在它脸上，无匹力量让它死死动弹不得。它的头就像一颗篮球，被源宗纯死死扣在手上。

抓到你了……

颚齿擦过灰白手掌，连一丝划痕都没有带出。

咒胎不断挣扎，双手疯狂抓挠手臂，指甲与手臂刮出火星，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抓到你了！！

源宗纯狠狠发力，指节根根突出，他把咒胎提起。

咒胎双脚离地，失去速度优势，空间术式又遭到限制，它就像离开水的鱼，在拼命挣扎，然后被放到粘板上，任人宰割。

源宗纯挥刀斩断它的四肢。

在一阵哀鸣嘶吼声中，四根发丝伸长，发尖血光大盛，猛然扎进断口处，新的四肢构筑而出，取而代之。

咒灵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挣扎，再到绝望……很快彻底平静下来，就像一潭死水。

发丝缩回头顶，只留一根还连接在咒灵后脑勺处。

……

从三岛诗子的角度看，源宗纯和咒胎势均力敌，然后源宗纯开始占据上风，再到黑色结界出现，她失去对战场的感知，然后结界消失。

整体过程也不过是短短几瞬的事。

直到战斗彻底平息下来，她提起心神，等烟尘开始散去，隐约看到一个高大背影，黑发披散在脑后，发丝轻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黑发像是被狗啃过似的，参差不齐。

不是源宗纯是谁？

他转过身，轻笑一下，露出整齐、白厉的一排牙齿，他身后咒胎体表冒出的猩红血芒，正在缓缓消散。

源宗纯走过来，咒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三岛诗子先是一喜，然后把牙都快咬碎了，不甘、嫉妒到质壁分离。

源宗纯把刀还给她，暗暗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