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孟超除夕唠无后青鸟凡间投葫芦
欲究青鸟下凡之事，待我补叙出来。
送生娘娘先把东斗星送到万家投胎后，又领着青鸟去找另一个装仙袋。
她寻了九州五岳，逛了一天，也未找到，就犯了难，只好等待时机。
青鸟问:“娘娘，你领孩儿想把孩儿贬到什么人家去受苦遭难？”
娘娘看她那痛苦的样子，女人对女人嘛，同病相怜，到底是温存些，心疼的说:
“咱们都是女人，老娘一定把你送给一个好人家，不让你受罪。”
“你在下界，可要安分守己啊，千万不可再自惭形秽了，争取无事早日回到天庭，免得在凡间饱受折磨遭罪。”
两个人说着走着，访着唠着…
查访到松江府地段，发现杂姓庄依山傍水物丰景美，送生娘娘决定让青鸟在此投生。
可杂姓庄，无一个女人有装仙袋，怎么办?
这里是个好地方，送生娘娘不忍让青鸟别处安身。
人急生智，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否不受。
庄上有个男勤女善的人家，老两口都年过半百。
当家的叫孟超，是个老实人，老婆子失去了青春岁月，无生育能力。
送生娘娘和青鸟商议，这该如何是好?
两个人恋恋不舍，在老孟家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
忽然，送生娘娘看见孟家的一颗葫芦，长在墙头外边，并爬到了邻家的院子里，花已蔫，已结出一只小小的葫芦了，不由喜出望外。
送生娘娘对青鸟说:“我把你送入那葫芦里，今后出生在他家，不会受罪的”
其实心里想的是：这家没有年轻男子，不会生出男女不规之事来。
又想早日回去交差，也不管青鸟仙子同不同意，立刻使出法术。
只见乌云铺天盖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眼迷的都睁不开。
人们慌忙躲进屋里，不敢出来。
送生娘娘趁机把青鸟送入嫩葫芦内，看看没啥问题，就驾云回天宫交差去了
孟超住的杂姓庄，既然叫杂姓庄，肯定是有其它姓的人家。
什么有姓姜的、姓许的，还有姓张的姓李的…等许多人家。
孟超的邻居，姓姜名叫姜义，住一墙之隔的北院，几辈子世交的老邻居啦！
孟超是个种稻的老手，老婆子也是过日子的巧媳妇。
自成亲到如今，两口子男善女慈，勤劳节俭，小日子过得也不错。
论道理，夫妻恩爱，善男信女，大半辈子啦，儿女早应该满堂，孙男娣女也该抱出来了。
可老天爷就是没长心，也欺负老实人。
孟超俩口子早已年过花甲，可男娃女花没一个，老婆子连一个小老鼠也没生出来。
看情况，这辈子祖宗传到孟超这一代，往后就要绝户了。
老俩口子也认命，该行善行善，该积德积德。
冬舍棉夏舍单，见饥人舍馍饭，谁家有难跑上前，逢年过节烧高香，见寺遇庙许大愿。
冬尽春来要过大年了，人旺财旺、儿女满堂的人家，男女老少欢天喜地，大人煎炒烹炸贴神符，小孩敲锣打鼓放爆竹。
可孟超家却冷冷清清，萧条乏味，除夕连桃符也没挂，只极不情愿的好歹点了一炷香，烧了几张纸。
老两口子很不高兴，饭也没吃，就围着火炉子唉声叹气地唠上了家常嗑。
孟超说:“你看姜义家，虽然大孙子被抓走了，可还有孙男地女，一大窝子喊爹叫爷的，过年还是欢欢乐乐的有滋有味，喝口凉水也痛快。”
“咱这年过的，男花女花没一个，有啥意思?太没劲啦。”
孟超的老婆接过话茬说:“也不知是你不顶用，也不知是怨我不争气，年轻时还能打能跳，还都不在乎，认为我开怀晚。”
“如今人过四十，往下人老了，这辈子甭想生儿育女了。”心里不是滋味，又说:
“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一个也怀不上呢?就是生个瞎眼腐腿的儿子，或有个半憨不傻的闺女，也不至于让外人看笑话，”
孟超说:“我要是瞅见东邻西舍，一堆俩人一块在说笑，就认为是说咱俩的事。”
“不是我前世作恶，没积德行善，到这世里现眼，就是说你上辈子干了亏心事，遭到报应。”
“那些好扯老婆舌根子的小薄壳嘴，爱嚼舌头，我心里怎么能平静!”
孟超老婆说:“我还听有人说，你家的祖坟没埋在风水地里，又说咱住的是绝户宅子。
“当然，也有人说老天爷也怕恶人，好人好欺负，不得好报，反正说啥的都有。”
“咱俩已日暮西山，土都埋到脖子了，在杂姓庄到你这一辈就为止了。”
“往后，这世上你祖上传下来的这支算是消央了”
孟超说:“我站着有人高，睡倒有人长。两口子又没干啥亏心事，你甭听别人胡扯八孌。”
“要说祖坟埋得不好，我爹、我爷、我老太爷、老祖爷、呱哒板连花落，怎么辈辈有传呢?”
“要说宅子不好，这宅子也是请风水先生看过的，人老八辈都有儿女。”
“咱成亲前，不也请过算命先生核算过八字吗，要说相克犯绝后，这个亲也成不了呀，怎么就双绝了呢?”
“等死了到阴曹地府，我咋有脸去见祖上。”说着直唉声叹气。
孟超老婆说:“你以为我好受?你没见那些有儿女的，他们唠起有下辈人来，我不由老脸就红了，心里害臊，舌头也短了。”
“她们不知是对着瘸子说婑话，也不知是无意说给有意人听的，特意的腌臜咱。”
“或是，更有那些贱货，好话不说，专拣凉的喘，唱腔给我听，说什么咱俩长就的一副绝后相。”
“你说咱俩，是多长了个耳朵少长个鼻子，还是少个嘴巴多个眼，怎么个绝后相?”
“你我也不能比他们差什么，怎么就不生养呢?你说怪不?”
孟超说:“是呀，这就怪呀，我倒不觉得它长了俩头四个蛋，也生出儿女一窝接着一窝，这是命，要不就不成花花世界了。”
“不过，人生在世，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儿穷不久，无子富不长啊。”说完心情很是伤感。
孟超老婆说:“我也听说过不孝有三，不过我不知道哪样才叫三不孝?”
孟超咳了一声说:“小时候就死了父母，成了孤儿，这是一不孝;人到中年丧了配偶，一个人孤独一辈子，这是二不孝;年老无后人接继祖支，乏子无嗣，这是三不孝。”
“俗话说：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以后寻死路。”
“无后为大不孝，眼下咱俩还能爬动，有口吃的保着魂不走。”
“有朝一日，人老身残扒扯不动了，谁给咱端饭送汤？”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长疮害病的，咱要头疼脑热的，谁又去给请医抓药，更不用说擦屎刮尿的伺候了。”
“咱又没有万贯家产留下来，死了只有让黄狗吃。”
“人图财宝鸟图食嘛，咱家现在穷这个样，那些刻薄人见咱死了无好处可落，可不会出来帮忙。”
“明说是害怕，实是不值当，因落不着多少便宜，还可能落个想巧的坏名誉，自然不肯上前动手。”
“那些怕脏嫌臭的大户人家，更不用说，咱又不是他们的亲爹干老子，甭指望他们送咱们到南北坑。”
“就是有几个穷亲难友，为了交情出头露面，把咱送到乱葬岗子里，还不是让野狗争老鹰叼呀。”
“我一看到那些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寡孤之人，落到这个下场，心就寒了”说着说着伤心的直掉泪。
孟超老婆说:“咳，阎王爷给咱俩披张人皮，来到这世上走了大半辈子了，怎么是这么个结果?”
“我心里整天也不好受，咱俩不知哪辈子作下的什么孽，积作到这辈子来世上丢人现眼，遭受这般罪?”
人不伤心难掉泪…
说着唠着，两口子顺着颧骨老泪纵横往下淌。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正唠到伤心处、前景无望的时，忽听到有燃放爆竹之声传来。
孟超老婆说:“半夜啦，该接神啦，大年五更里，不说那些晦气不吉利的话，不扯那些不顺心的事。”
“既然生米做成熟饭啦，命里无儿难求子，老天注定，过一日少两晌，走一步算一步吧。”
“爱咋着就咋着，随便咋着吧，不管它了。”
“你去烧香放炮接神灵，我煮饺子去。”
孟超说:“年年烧香许大愿，枉费不少金银钱，顶个屁用!”
“咱俩到这岁数啦，我想讨个干儿子或干闺女养活，将来咱俩死了，也好有人送咱们到南北坑，省的让野狗吃，你看咋样?”
孟超老婆说:“事到如今，我有啥法子，我听老头子的，过了年咱就打听，托人给操心讨个小孩。”
孟超说:“今年不接神啦，年夜饭也不吃啦，没啥味口。”
“我看还能落到哪步田地，走，睡上一觉再说。”
孟超老婆说:“唉，行一辈子好，也还是这个样，不管它了，爱咋着就咋着吧，该死脸朝上，不该死翻过来，你说了算，睡就睡吧，天也不早了。”
老两口抹去眼泪，就起身去睡了。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老两口年过的不顺心，年后成天愁眉苦脸、咳声叹气的。
有人见孟超与往儿不一样，就问他有什么心事。
孟超就把自家想过继孩子之事，向大家说了。
有热心人，就帮助物色孩子多的人家，而孩子父母嫌孟家人少户孤，怕孩子长大受气，甚至很难长成大人，直接回绝了。
邻居们帮忙找了几家，人家都嫌孟超家底子薄，送给他家受罪，还不如自己慢慢养活呢。
好长时间，也没觅着一个合适的小孩。
俗话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老两口整天忧心忡忡，日日月月，闷闷不乐。
男的吃肉肉无味，女的吃糖糖不甜，日子过得乏味不顺心，就整天混吃等死。
俗话说，一天不死要吃饭，两天不死要穿衣，三天不死要住房，四天不死要种地。
日赶月，月赶节，春天又到，雪化冰消，艳阳高照，布谷鸟啼叫，春耕春种开始了。
孟超老两口子也和别人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鸡叫起来劳作，日落上床睡觉。
春分这一天，老孟头牵个老水牛扛上稻种，老早的就种田去了。
孟超老婆子在屋里梳头，正举手往上梳，有个小东西砸了手，滚落到面前地上。
孟超老婆低头一看，见是个葫芦籽，忙拣起来。
又往头顶上瞅去，原来是一对小燕子在梁上筑巢。
葫芦籽是从一只燕子口中掉落下来的。
孟超老婆暗想：这么巧？燕子叠窝为啥衔颗葫芦籽？这葫芦籽是从哪里衔来的？怎么没把它粘在窝上？为啥偏偏落到我头上…
这一连串的为啥，她暗自猜疑：莫非今年我家走好运?
“月占”上曰:
东风细雨相逢来，
艳阳高照人无灾。
若然此节天气好，
秋后农夫大发财。
快到清明节啦，雨水断雪，清明断霜，我何不把这颗葫芦籽种上，要是能出芽，也不怕啦。
就是不出啥好运，能结个葫芦，开两个瓢，一个舀水，一个留着舀米，旧的烂瓢岔子也可以换一换新的了。
孟超老婆梳好头，就找到锄头，来到南墙根边上，扒了一个埯子，挎了半篮子粪土倒上，才把葫芦籽种在土里，然后又浇上半桶水，完了事就回去做饭了。
孟超忙活了一早上，把稻种撒好才回家吃饭。
在老两口吃饭时，老婆子把小燕子掉的葫芦籽，她已经种下的事向老头子学说了一遍。
孟超听了，心里也高兴，说:“今年，这是一个好兆头，等着看能结出个啥果子。”
“老天爷饿不死瞎麻雀，往后或许转上好运呢。”
两个人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惊蛰的雷声已从天边隐去，雨水也刚刚光临过。
耀眼的阳光像金子，暖和的天气在大地上四处游走，似在寻找桃李杏树上的花蕾，塑造出千万朵粉红色的花朵。
原来向往春光的，并不全是树木，还有无数的小草，也伸出头来，到暖融融的大地上瞧看一番。
孟超老婆子老惦记她种的葫芦，和风细雨过后，趁春光普照，和风万里，大好的天气，就去看一下她种下的葫芦籽怎么样了?
其时阳气上升，气温渐暖，土壤湿润、煊煊乎乎。
谚语云:三月三，葫芦南瓜都冒尖。
孟超老婆去看时，葫芦籽已破土出芽长苗了。
孟超老婆到田里干活，把葫芦出芽的事顺便对孟超说了，孟超听了也很欢心，不几天也去看上一眼。
葫芦芽已伸秧展蔓，茎粗叶茂的风长起来。
一来二去，孟超松土上粪，老婆子浇水逮虫，二人一有针鼻子的小空当，就去管理、薅草，再忙也抽出一刻时间过去看一看长势。
经老两口子的精心管理，加上风调雨顺，日渐日长，一天一个样。
小葫芦秧蔓格外茂盛，不长时间，葫芦蔓就顺着墙头往上爬，长势喜人。
刚过立夏，闪电在天上舞动，惊雷在天空一阵阵炸响。
辛勤的蜜蜂早早归巢，来啄食的绿色小鸟，和侵吞黄果子的灰黑树钩虫，都不敢胡来乱动。
唯有孟超家的那棵葫芦秧苗，像过年的孩子得到花炮一般，欢喜的使劲往外爬，居然爬过墙头，拖到南院的邻居姜义家院里。
葫芦藤蔓攀住姜义家院子里的栗子树上，盛夏的季节里，在栗子树上开了一片白色花朵。
这引起姜义家人的注意。
姜义无事或找阴凉歇息时，就要到栗子树底下，顺便看一下葫芦的花蔓叶须及长势。
几天的功夫，葫芦花朵稠谢，结出小“黄瓜扭”。
姜义正观看着，突然狂风刮起，倾盆暴雨瓢泼如注。
有的树枝噼噼啪啪被刮断，有的茅草小屋摇摇欲坠，稀里哗啦被暴雨淋塌。
姜义怕葫芦纽被刮掉，赶忙回屋把盛鸭蛋的坛子找出来，拿到栗子树下，把葫芦纽连秧装了进去。
姜义心想：等葫芦长大了，和老孟两口说说，好要个瓢用。
这一阵怪风乱雨，正是送生娘娘投送青鸟仙子所作的法，姜义自然不知情。
雨过天晴，姜义把想法向全家人说了，又说:“葫芦纽才一身白毛，经不住风雨糟蹋祸害，毁了怪可惜的。”
“我本想找个破筐烂篓的挡一挡，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了事的。”
“所以，我就拿装鸭蛋的坛子，把葫芦纽放到里边，这样就不怕风吹雨打，鸡狗虫鸟给祸害啦。”
孟超等大风大雨过后，也过来看看葫芦秧受损没有。
孟超见到葫芦纽在坛子里，就放心的去田里放水了。
日月轮流转，从春转到夏，又从夏转到秋。
孟超两口子，有时也抽空去姜义家院子里，去看看葫芦的长势。
节气不知不觉过了秋分，眼看快到寒露了，孟超感觉葫芦该老了。
这天，孟超过姜义家院子里来看，见大葫芦在坛子里已经黄了皮，可以摘掉晾干开瓢了。
这正是：
人生之命由天定，
凡人无力去抗衡。
命里有后天送来，
人不能育葫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