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亲的缝纫机
每次回老家,都能看见母亲的缝纫机静静地伫立在母亲卧室里,像一个被儿女们抛弃的孤独的老人。
母亲的缝纫机是蝴蝶牌的,年代久远,在我出生之前就已存在了,母亲经常自豪的说蝴蝶牌的缝纫机最耐用,是大牌子。确实也是,那么多年的岁月里,它一直陪伴着母亲,也陪伴着我的童年,虽其间偶尔会有毛病,但母亲是修补缝纫机的能手,她像照顾自己亲生儿女一样呵护着它,它也回馈着我们一家人,让我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也有些许快乐时光。
四岁那年,父母带着我们四姊妹搬迁,变卖了之前的房子和田地,却只够购买一个千疮百孔的土瓦房(据说以前是当地的信用社,之后又改成了酿酒坊),母亲想轻装上路,把旧的衣物都扔下,却没有扔下笨重的缝纫机,可知母亲对它的爱。搬迁至新地方时,因没有钱购置农田,全家人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而母亲的缝纫机,就在那种情况下发挥了它极大的作用。
母亲不仅用它来缝补全家人的破衣物,更主要的是母亲让它变成了全家人的经济来源。那时每到赶集天,母亲就会蹲下身,把头伸进踏板与主机之间的大空隙,然后缓缓扛起来,每次起身都是满头大汗。就这样把它扛到街上,等待着需要做民族服装或者改衣服裤子的顾客到来。赶集天也是我最喜欢的,每次放学回来,只要是遇上赶集天,母亲都会给我5毛钱,我则用这些巨额买两大块米花糖吃,或者存起来买笔和作业本,我们那个年代,学校是只发语文数学两本教材的,所有的学习材料都得自己准备,我还清晰的记着一支圆珠笔或铅笔只需3毛,5毛便可以买两个作业本。
母亲最擅长做彝族服装,我小学六年基本上都是穿她做的阿都服饰(阿都,彝族六大方言中的一支),甚是好看,在学校里比较显眼,同学们也因此给我取了个外号“阿都”,有时候我们的老师叫我时都用这个称呼,没有取笑之意,更多是一种亲切和羡慕。母亲会缝很多种类的彝族特色的花纹图案,远近的人都会慕名而来寻她缝做衣服,做得最多的是彝族男子在冬季爱披着的“查尔瓦”。虽然收费低,但勉强足够全家填饱肚子。
随着时代的进步,人民的生活质量大幅度的提升,来寻母亲缝补衣物的人渐渐少了,从我读大学时起,母亲的缝纫机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也停止了它辛苦的一生。大学毕业后,母亲随我搬到县城,每次我回老家,母亲都会叮嘱我给缝纫机的主机滚轴涂抹润滑油,我却每次都会忘记去做,现在想想心里很是愧疚,我怎能忍心去弃置和母亲一样养育了我的她呢!
今年我得抽空回老家一趟,不为别的,只为去给缝纫机擦拭擦拭,然后给它拍张相片洗出来,以消老母亲对她这无声的老朋友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