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汤哲

汤哲的逝去

人是什么？

是一滴浊水，偷偷流进清泉，却发现周身尽是泥浆，浊了清泉，污了她最初的模样，自责，惶恐，释然，是融不进的，是该揽上泥浆继续失落的，漫无目的的漂向远方。

是一粒尘埃，一缕微风捎到万花山林之间，做花的养分，做山的装饰品，做林的侍从；万花山林之间已无用，一阵骤风吹到城区，落在地上是灰尘，被气枪、水渍清除；全是厌弃，盼啊盼，盼来一场飓风，它愤怒，无情，丧心病狂的向远处的龙卷飞去，它要和那灭世的龙卷汇合，卷起千层土，奔向万里城，它要借龙卷的风暴告诉世人，即使微小如尘埃，只要它贡献自己的力，汇入龙卷也能灭世，且莫要利用它，遗弃它……

是一只萤虫，白日里一点黑近乎透明，却能在阴云密布的深夜发光发亮，让濒临崩溃的人看到希望，让即将跌入断崖的人驻足，回首，重新找到生路的方向。

是一颗野草，在生机渐无的荒丘，她是苦苦挣扎的最后一抹倔强的绿；在姹紫嫣红的花园中，她是娇羞的一抹绿；在凄冷惨白的冬季，她是濒临垂死，枯黄倒地的最后一抹残缺的绿，她代表夏春秋的逝去，在冬的寒风中万籁将彻底归寂，再无任何消息……

一艘孤船，一艘破败的，被黑色与腐臭所覆盖的破船，还有那断了并沾满苔藓的破桨。哦，对了，还有一个衣服脏烂，头发凌乱，眼神迷离，胡子拉碴，布满老茧的手，驼背并浑身散发着腥臭味的窃贼！他一下又一下的摇着那破桨，海上的明月突然消失不见，只听电闪雷鸣，这大雨说下就下，这大风说刮就刮，这水龙卷说来就来。他望着几千米外的水龙卷，大哭，大吼，大叫，这一瞬间他几十年的痴病突然就好了，他惊恐、慌乱，跪倒在破船上，求神拜佛，祷告上帝，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他发疯的怒骂刚刚他跪拜的那些大能，为什么没有来救他，直到他看见自己狼狈的肮脏模样，忽的明白。是了，一无所有，又怎会来救？

他绝望的目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水龙卷，最后又不舍的回顾了一眼身后的远方，断桨已然不见，漏水的破船终是承受不了这大风大浪的猛击即将四分五裂，泪水顺着脸颊与雨滴一起流下，兴是雨太大淹没了泪，可他能感觉到泪的滑落，或许那不是泪，那是血与泪的交织，是唯一生的证明与死前挣扎的绝望。扑通，咕，咕，咕！他一下又一下的扑打着，叫喊着，即使没人会救他，可他感觉这样他或许会死的体面一点吧。

哒，哒，哒，雨水一滴又一滴；轰，轰，轰，雷声一击又一击；啪，啪，噼啪，闪电一下又一下；呼呼呼，呜呜呜，水龙卷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视野被水龙卷迅速填满，他彻底的被水龙卷淹没，卷走，他奋力扑打的手速越来越缓，眼睛充满着血丝，吞吐着腥咸的海水，鼻子急促的吹着水泡，慢慢的，他不再“喝水”，不再呼着水泡，也不再扑打，他最后终是连呼吸也没有了……他影影约约好像听到了海神的呼唤，找了半天，找到了源头，就在水龙卷里，就在中心，就在他眼前！他明白了，这是生的终点，是死的起点，到这里的人再也没有活的希望，这里只有死的钟鸣，他死了，彻底的死了，没有棺木，没有黄土，没有墓碑，没有灵堂，没有哭丧，凡是人有的他都没有。他有什么呢？他只有最后那洒落在海中的绝泪，他不会有尸首，他敢肯定，待到风平浪静，凶残的，从未尝过人肉的海兽定会吃掉他的躯体，渣都不剩，正应了一句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死了，彻底的死了，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死去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死去，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去，他的死去就如那一只只曾经在他凶残时无意踩死的蚂蚁一样，不被他同情，不被他怜悯，他也注定和那些蚂蚁一样死的渺小，死的没有意义，不会有墓碑，更不会有埋葬他的坟地。还好这大海，这水龙卷，不嫌弃他的腥臭、肮脏以及往事愿意无偿带他离开这俗世远遁而去……

水一滴，尘一粒，虫一只，草一颗，船的破碎，桨的消失，还有那窃贼绝望的逝去……

致，于生活中垂死挣扎却又普通的汤哲2023.5.28.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