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山有路:毛泽东的学用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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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政治战略》:《盛世危言》:把西方的东西引进中国

咏昌先生:

书十一本,内《盛世危言》失布匣,《新民丛报》损去首叶,抱歉之至,尚希原谅。

泽东敬白

正月十一日

——摘自毛泽东致文运昌的信(1915年2月24日)

我读了一本叫做《盛世危言》的书,我当时非常喜欢这本书。作者是老的改良主义学者,认为中国之所以弱,在于缺乏西洋的装备——铁路、电话、电报、轮船,所以想把这些东西引进中国。我父亲认为读这些书是浪费时间。他要我读一些像经书那样“有用的”东西,可以帮助他打赢官司……

《盛世危言》激起我想要恢复学业的愿望。

——摘自毛泽东1936年在保安同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谈话

从毛泽东后来的回忆看,郑观应写的《盛世危言》,很可能是启蒙他的现代政治意识,影响他青少年时期政治轨迹的第一本书。

今天,我们在韶山毛泽东纪念馆还能看到毛泽东的手迹,是1915年2月24日他写给表兄文运昌(字咏昌)的一张还书便条,里面说“书十一本,内《盛世危言》失布匣,《新民丛报》损去首叶”。看得出,《盛世危言》和梁启超主办的《新民丛报》,是毛泽东在同一时间段里读到的。

据毛泽东回忆,他第一次读到《盛世危言》,应该是在1908年至1909年期间。他1915年写这张还书便条的时候,早已是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学生,毛泽东在长沙的图书馆里,已经读过不少直接翻译过来的西方学者们写的哲学、政治、法律、经济方面的著作。那么,毛泽东所还的这本《盛世危言》是不是6年前从表兄文运昌那里借的呢?有两种可能:一是6年前借的,读后一直放存在韶山老家,1915年放假回韶山过春节时整理出来还给文运昌;二是新近从文运昌那里借来,重新读过。无论是哪种可能,这本书在毛泽东早年阅读史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14至15岁时,毛泽东离开私塾,辍学在家,开始在地里干农活,给父亲请来的雇工们当帮手。晚上则替经营粮谷生意的父亲记些账目。父亲希望他读点传统的经书,他却贪婪地阅读他能够找到的除经书外的一切“新书”。郑观应的《盛世危言》,就是这个时候读到的。

郑观应是中国近代早期主张社会改良的思想家。他先后与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一同办过洋务,自己也曾经营过贸易、金融、航运、工矿等企业,是一位熟悉中外贸易的官商,位列晚清“四大买办”之一。

这样的经历,让郑观应对近代西方的政治制度和科学文化,有比较真切的了解和比较多的思考。1894年,他出版《盛世危言》,随即轰动社会,光绪皇帝读后命总理衙门印刷2000册发给属臣阅读。全国各省书坊翻刻印售的竟达10多万册,这在当时,大概是最为畅销的书。

郑观应在《自序》中提出,“治乱之源,富强之本,不尽在船坚炮利”,“西人立国具有本末,虽礼乐教化远逊中华,然其驯致富强亦具有体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同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火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郑观应在书中还提出了在上海举办世博会的设想,他写道:“故欲富华民,必兴商务,欲兴商务,必开会场。欲筹赛会之区,必自上海始。”这个设想,在100多年后真的成为现实。

郑观应的改良主张,不同于魏源等人讲“师夷长技”,也不同于洋务派只重“船坚炮利”,它更接近康有为、梁启超的维新变法思想。到毛泽东阅读此书时,戊戌变法已经失败10年多了,历史早已宣告“此路不通”。

对于身处山村的少年毛泽东来说,这本在他出生第二年出版的书,的确起到让他“睁眼看世界”的作用。对君主立宪和发展资本主义经济的主张,他仍然感到十分新鲜,进而茅塞顿开,意识到中国绝不能守着祖宗的老样子不变。他希望能够把在韶山看不到的西方文明引进到中国来,这在少年毛泽东心目中,仍不失为一条发展中国的政治路径。

唤起少年毛泽东爱国精神和政治意识的,除了《盛世危言》,还有他同时期阅读的一本小册子——《列强瓜分之危险》。这本书介绍了日本占领朝鲜和我国台湾地区的经过,以及清政府丧失越南、缅甸宗主权的情景。他1936年对斯诺回忆说:“甚至现在我还记得这本小册子的开头一句:‘呜呼,中国其将亡矣!’”“我读了以后,对国家的前途感到沮丧。我开始认识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个时期,我也开始有了一定的政治觉悟。”“政治觉悟”,即政治意识的启蒙。看得出,忧国爱国,救国强国,是毛泽东那一代政治家和革命家的思想起点。

《盛世危言》等著作,展示了一种新的世界观和思想方法,开阔了毛泽东的眼界。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天下、国家都处于大变化之中,自己不能守在韶山像父辈那样过一辈子,应该抓紧时间学习新知识。所以,他对斯诺说:“《盛世危言》激起我想要恢复学业的愿望。”一年后,表兄文运昌告诉他,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讲授新学,在那里可以学到不少在韶山冲里学不到的新东西。1910年秋天,毛泽东考入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从此走出了比较封闭的韶山冲。临行前,他抄送了一首诗给父亲道别。诗中写道:“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有趣的是,《盛世危言》作者郑观应的儿子郑景康,是一位摄影家,后来到延安参加革命,1942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第一次见到了毛泽东。之后,他为毛泽东拍摄了多幅有名的照片,包括:1944年为毛泽东拍的第一张标准相;1945年8月28日,毛泽东前往重庆谈判,他在延安机场拍的《挥手之间》;1964年他为毛泽东拍摄的标准相——现在悬挂在北京天安门城楼正中的毛泽东画像根据该照片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