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遣将
听到殷福平问起季子刚，月光映照下，季林的神情明显有些尴尬，这时，曲靖已经把几匹马安置妥当，正向这边走来，他忽然岔开话题说道：“王爷，大将军，还请屈尊去寒舍喝几杯热茶吧。”
于德志也知道季林的难处，也过来打着圆场，说道：“季将军，还喝什么茶，我们几个匆匆而来，可是连饭都没吃过呢？”
殷福平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却是率先向那几间摇曳着烛光的小木屋走去。
季林一边吩咐儿子请准备酒菜，一边紧跟着众人走进屋来。
小木屋在外面看起来是十分简陋的，而走进其中，大家首先被里面的简洁、干净给震惊住了。殷福平在路上之时已经听闻，季林的妻子早在秦王叛乱之时，患痨病死了，他妻子死后，季林没有再娶，而是一个人把曲靖拉扯成人。而此时，年近二十的曲靖也还没有结婚，这里，应该说是两个光棍汉的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比之一般丫鬟仆役成群的大富之家，还要干净，可是，像季林这样的身份，也算是三品大员，却比一般老百姓的家还要简陋。屋内，一个平常吃饭用的小饭桌上，放着一只烛台，这间屋内，最豪华的要数这个烛台了，一眼望上去，这个银烛台的做工相当精巧，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而除了这个烛台，小方桌旁边，还有几个简易的小马扎，一看就知道是季林自己手工制作的。
殷福平随便找了一个马扎坐下身形，何猛就势坐在他的身边，而跟进来的于德志与季林却没有坐下，而是垂手站在一旁，尤其是季林，看面色应该是有些紧张。看到他这副样子，殷福平笑道：“季将军，怎么，到了你家那有让你这个主人站着，我们却都坐着的道理，这里，既不是你的总兵行辕，也不是于大人的知府衙门，咱们就不要再拘泥官场那些礼节了，我今天为什么找你，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们还是谈正事要紧，先都坐下吧。”
看到殷福平一脸的和蔼与真诚，于德志上前一步，找了一个小马扎坐下，并对季林示意，让他也坐下来，季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很拘谨的找了个小马扎坐下身形，他的样子，明显有些不自然。
殷福平轻笑道：“季将军，我们虽然见面不多，但对你，我可是耳闻已久哇，季老将军还活着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在我跟前举荐你。你有勇有谋，我起始是想把你调到兵部去的，但是，先帝却是不依，他老人家说，七木道诸将当中，有两个人的位置是不能动的，一个是拂柳城的苏穆，一个是古槐城的季林，他们两个，一个足可以攘外，一个更可以安内，就委屈他们一下，让他们拿二品的俸禄、做三品的官吧。”
现在，苏穆与季林其实正是拿的二品的俸禄，享受着朝廷正二品所有应有的待遇，这些，在季如飞活着的时候，也曾告知过他。但是，现在，经过殷福平亲口提起，季林仍觉得如沐皇恩，颇为动容。
殷福平又接着说道：“先帝的旨意，我们是奉若神明的，只是委屈了季将军，前些时日，我来巡边以前，曾经跟当今陛下提过此事，陛下对你们在外面任劳任怨，很是赏识，想让你们兼任兵部左右侍郎，另外，恩赐一品俸禄。”
季林的身子因为感动，开始轻轻颤抖起来，紧接着，他忽然站起身，走到门外，向东南方向一下子跪倒，口中说道：“圣上圣明，皇恩浩荡呀。”
恩抚了季林一番，看到季林再次入座，殷福平开始切入正题，他温声道：“季将军，七木道本是龙朝的领土，大和也是龙朝的大和，单于怒敢于出兵犯界，围我城池，却是我们龙朝将士的耻辱呀。季将军，你怎么看？”
这一次，季林神色激愤，须发皆张，恨恨地说道：‘前两天，我去经略府找季子刚，本就是劝他赶快出兵的，可是，他当时态度极为决绝，我与他差一点儿就谈崩了，后来，还是我义母出面，我们才没有当场翻脸，我才拂袖而去的，哎，这个季子刚，心胸太过狭窄，如此下去，迟早会酿成大乱的。到那时，恐怕不只是唐家放不过他，朝廷容不下他，他、、他还会成为、、、、、、’
殷福平看到季林果真像于德志所说的那样深明大义、忠君爱国，心中便也踏实了许多，这时，曲靖也端上了几样精致的小菜，虽然，大都是自己所种的，但是，经过曲靖一番收拾，倒是色、香、味俱全，主食是刚蒸好的米饭，刚端上来，香喷喷的热气就勾起了大家的食欲。酒，看样子也是季林自己所酿，应该是正宗的高粱酒，一口喝下去，更是唇齿留香，这个季林，不但能够驰骋沙场、奋勇杀敌，倒也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看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小马扎，曲靖自己抄起一碗米饭去外面吃了。
因为一会儿，还有要事商量，这顿饭，大家喝的酒都不算太多，草草吃过以后，坐在一旁的于德志知道，殷福平与季林接下来的谈话就应该算是军事机密了，于是，他借口帮曲靖收拾酒菜的当口退了出去。
桌子上的一应饭菜都收拾好以后，曲靖又给他们三人奉上一壶清茶，便也告退而出。殷福平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他没有在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忽然温声说道：“季将军，苍松城的胡总兵与落梅城的常总兵，与你平日关系如何。”
苍松城现在的总兵胡聚望与落梅城总兵常俊臣都是跟随季如飞多年的战将了，殷福平虽然也认识他们，但并不熟悉，而季林与他们毕竟并肩作战多年，应该是了解他们的。
季林苦笑道：“七木道除苏将军以外，那五个总兵当中，都曾在我麾下办过差，其他人对我都甚是信服，只有落梅城的常俊臣对我颇有微词。”
这一点儿，倒是殷福平没想到的，他只知道这个季林在季如飞手下众将中威望甚高，倒没料到还有人并不服他，但他是知道常俊臣与季林并称季如飞手下双虎大将，难道是常俊臣因为自己年岁大、资格老，所以，才对季林不服气？
殷福平正沉吟之间，季林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忽然又说道：“常将军虽然对我有成见，但却对朝廷绝对是忠心耿耿的不二之臣，这一点，末将可以拿人头担保。”
殷福平赞许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想烦劳季将军与何兄星夜去找他们来此地议事，而且一定要隐瞒行藏，既然这样，胡将军那里你就亲自跑一趟，至于常总兵那里，本王会让何兄带着我的虎符前往。”
说话间，殷福平已经站起身形，何猛与季林随之站起，殷福平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大手一挥，道：“犯我龙朝者，必诛之。时不我待，二位现在就动身吧，本王就在此地静候二位佳音。”
何猛闻言，因为虎符本就有他保存，拔腿就想往外走，而季林看到殷福平森严肃穆的神情，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扣着头，一边泣声道：“大帅，还望你能看在季老将军在天之灵的面子上，对季子刚网开一面呀。”
殷福平淡然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以为，对于季子刚的处置，会是我能左右的嘛？季将军，只为这事，你大可放宽心胸，毕竟唐老太君还健在吗？可惜的是，现在拂柳城岌岌可危，而唐老太君正在那里，她可是季子刚的保命符哇。”
季林是个一点就透的人，马上告了一声谢，起身便跟随着何猛大踏步走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