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携手共度,风雨五十年
来洛矿55年了,我们俩说实在的感情一直很好。前面说过,我来了一个月手就铰进滚齿机里去了,落了一个终身残疾。他确实挺好的,那会儿老厂长就对我说:“小赵,你对象真不错,残疾了人家也没嫌弃你,对你还都挺照顾的。”是的,后来结婚了,他家也没有说什么反对。他父亲只说了一句话:“以前出这样的事情都是工人,人家出事、咱们出事都是出,出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接受。”结婚以后,我们先生了一个姑娘,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小孩的教育基本上都靠我。我是教师,他工作特忙,不着边儿,在车间里头,经常是加班加点,在车间里头服务生产嘛!哪个生产上有问题了,他就得去解决。那时候穿翻毛皮鞋,挺厚的皮底儿,鞋底都磨穿了,你说他一天不知道跑多少路,就在车间里头,来回跑。我们两个比较互补,他动手能力强,虽然后来当了领导,但家里头什么灯坏了呀,水管子坏了啊,家里所有的活他还都能做。孩子小的时候,我们的衣服和孩子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我剪裁,他还会蹬缝纫机,做四个兜的小孩子穿的军装,做得还挺像的。那时我们虽然住一个很小的屋子,生第二个孩子时我妈来了一段,五个人住在一间小屋里,也过来了。另外,那会儿国家困难,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凭票供应,生活确实是挺苦的,可是我们一直都比较开朗,比较乐观,比较向上。
夫妻俩迄今保存着结婚时借的板凳
刚结婚那会生活是挺艰苦的。那时厂里只能给你一间房,14平方米,就一张床,一张书桌,两个板凳,三家人共用一个厨房,在一块儿做饭,三家一个小厕所,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就在那间小屋子里头,一直待到1979年后才搬出去,换了一个有厨房、带厕所的房子。那时整个国家可能都是这样。一开始你是一般工作人员、一般技术人员,能分给你一间14平方米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有的可能还分不到。等我当了车间副主任,就调得稍微大一点儿,可以自个儿有一个厨房和两家共用一个厕所,房子16平方米,在那儿又住了好几年,到了1984年不是当副厂长了么,就分到了一个三间套,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书房,自个儿的厨房、厕所,房子可能有50多平方米了,当时应该是相当不错了。现在的住房是2001年搬来的,当年新盖的,是当时矿山厂最好的房子,那时候我都快退休了。
夫妻回京看望父亲汪家鼎院士(2004年)
等他退休后,我2003年又得了乳腺癌,那时候也很需要他表现呐,正好他刚退休,天天往医院跑啊,病房的那些同事或者护士什么的,好像年轻的夫妇都说:“哎哟,看人家老两口多好啊,真羡慕你们!”就是说我们过得确实还是挺好的。在子女教育方面,从孩儿上小学到中学,我们两个孩子都没让他们在子弟学校念书,为什么呢?就觉得不能让他们有优越感。以免子弟学校的老师、校长什么的对他有特殊关照。所以孩子们一直到毕业以后都挺上进的。儿子那时候一心想出国,就念英语,每天晚上都弄到12点,还上了新东方,那会就是俞敏洪教的他,最后就考出去了,全额奖学金,没花我们一分钱,离开家的时候就和我们来洛阳一样,我们也没给钱,他完全白手起家。他现在在美国有别墅,有游泳池,两个孩子教育得也不错,我的孙子参加数学竞赛,在美国经常得名次。
要说我们两个的退休生活吧,我觉得在他退休之前,都是公家的,那是工作第一!真是成天加班、开会。我比较顾家,当然要把自己本分的工作做好。退休以后,我觉得老年生活那就不一样了。他当领导期间,我没跟他一块儿出去玩过任何一个地方,我也一次没坐过他的车,我特别注意影响,从没跟他说一块儿上哪儿去游山玩水,或者跟他蹭点什么福利。但是退了以后,确实觉得现在是最放松、最好的一段时间。他退了17年,我退了20多年了。退了以后呢,他喜欢玩电脑,也会开车,什么摄影啊,录像啊,他这些方面都在行。我就跟着他也学点儿,所以我们会网购,淘宝也玩,都会。吃的,穿的,用的,都在网上买,都不怎么上商店了。我还买基金,理财是我的事儿嘛,也都在网上弄,只是不敢玩股票(笑)。我们俩不跟别人攀比,我们工资都不高,没准你一人能顶我们俩。我们同学里头凡是在事业单位、研究院或者是在学校的,退休工资都一人顶我们俩,全是这样的。你说他当的干部级别也不算低了,但现在工资只有4600元,我的工资4100元。就是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什么觉得不平衡、不合理啊,要闹啊,或者是天天想不开啊。你说他当年是优秀毕业生,又是班长,结果我们班功课最差的现在退休金都有8000多块,可是我们相互间关系还都挺好,从来没说觉得羡慕、嫉妒他们,或者是觉得不平衡。国家政策在这儿,赶上啥是啥,你就这命对不对(笑)?你想想你好的时候就行了。我当人大常委那几年,当时的工资比副市长还高,那时企业效益好啊,市里的领导都恨不得把他们的子弟送到厂里来,是吧?咱也好过是不是?现在咱不太好,不好就不好呗,也够吃够喝了。所以我们没有什么不满意、不高兴的,一天到晚活得还挺愉快的。每天我们俩出去走一圈,指标最少5000步的样子,到处溜达溜达。回来就一人一台计算机上网看看,然后看看微信,我的群比较多,有七八个,然后再看看电视,对体育节目一直还是感兴趣……所以老年生活觉得也挺有意思的。不能攀比,一攀比就不行了。我们同学里也有分到工厂的,天天不高兴,还老来串联他上访,鲁修就劝他说:“你不要想那么多,你想那干啥?你也不是说过不下去了,咱们要花钱也都有啊。咱们可以理理财,能省点就省点,把自己家维持好就挺高兴的!”所以我们一年出去玩一圈儿,手机上的那些东西(指APP)都会,出去订个旅馆、买机票、买火车票、使用地图……什么都会,所以说不要落后于这个时代。我想,老年人像我们这样的不多。这个岁数的老人,有的虽然也是大学毕业,但他不喜欢,又不想弄这些,结果就落伍了嘛,啥也不会。我们不一样,只要你一说有什么,都学都会。我那些学生都说:“赵老师,您挺与时俱进的嘛!做个音乐相册、发个微信什么的,比我们玩得还溜!”所以我们每天过得还挺充实的,可以说我们的晚年生活挺幸福的!年轻的时候确实累了点,困难的时候也真困难,但是现在已经挺好的了,我们挺满足。这就是我们对时代的看法。
(1) 1958—1966年,汪家鼎教授与滕藤、朱永
教授一起领导并参加了铀—钚—裂变元素分离、钚纯化工艺的溶剂萃取全流程的研究,研制了适用于强辐照和遥控的主体设备抽压脉冲液流搅拌混合澄清槽,提出了扩大设计方法。该成果为国家1964年决策放弃沉淀法采用萃取法提供了技术基础。汪家鼎教授是在我国首先提出研究萃取法并付诸实施的学者,他致力于教学、科研与生产的结合,培养了一批我国第一代的核燃料后处理科技人才,为我国核工业建设做了突出贡献。为此,1978年获重大科技成果奖,1988年获献身国防科技事业荣誉证章。不过,可能是汪鲁修老人记忆有误,汪家鼎教授并未获“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2) 赵承绶(1891—1966),山西五台县槐阴村人。自幼好武,1908年考入太原陆军小学,继升清河陆军中学,后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五期骑科学习,系阎锡山系下晋绥军骨干将领之一,曾长期担任晋绥军骑兵司令、军长,1936年升任陆军中将,抗日战争时期曾任第七集团军总司令等职。1948年时任太原绥靖公署野战军总司令,晋中战役失败后向解放军投诚。1949年后,任中央水利电力部参事室参事、山西省政协委员。
(3) 赵承绶之父赵长庚,前清附生、侯铨训导,一生以教书为业。赵承绶幼年随父课读,14岁就学于本县创办最早的郭家寨文西学堂。
(4) 培元女子小学建于1916年,校址在海淀军机处小院,是由清华大学、燕京大学教工联合创办的教会学校,其校名“培元”是由孙中山先生之语“培养中华民族之元气”而来。学校后迁址到海淀南大街,1924年后称培元小学(男女兼招),1944年后增设初中并定名为培元学校。1952年培元学校与蓝靛厂中学班合并,新选海淀万泉庄梁家花园为校址,建成北京市第十九中学。
(5) 贝满女中1864年由美国基督教公理会创办,创始人为传教士艾莉莎·贝满夫人,校址最初在灯市口大街路北的大鹁鸽市胡同,规模较小。1895年,成立四年制女子中学,校名为贝满女子中学。1902年,校舍往南扩建,校门建在灯市口大街路北公理会大院内。1923年,贝满女中改为三三制完全中学,学生人数剧增。1927年,经北洋政府教育部批准立案,定名为北平私立贝满女子中学。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学校被日伪当局接管,改名为北京市立第四女子中学。1949年北平解放,1951年贝满女中改名为五一女中,现为北京第一六六中学。150余年来,贝满女中奉行“敬业乐群”之校训,培养英才无数。其中包括卫生部原部长李德全、作家冰心、复旦大学原校长谢希德、中国第一位南丁格尔奖章获得者王琇瑛、物理学家王承书、化学家蒋丽金、戏剧家孙维世、表演艺术家张筠英以及钢琴演奏家鲍蕙乔等。
(6) 这里赵顺军的叙述有误。北京市育英学校,1948年11月7日正式建立于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为中共中央直属子弟学校。1949年学校随中共中央进京,校址位于北京市海淀区万寿路西街。1953年,中学部与小学部分离,中学部为现在的北京市育英中学,与育英学校对门。1970年,育英学校重新组建中学部,现集小学、初中、高中为一体。
(7) “四旧”,“文革”俗语,指的是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布《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提出要“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口号,简称“破四旧”;1966年8月1—12日召开的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通过了《关于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明确规定“破四旧”“立四新”是“文化大革命”的重要目标。
(8) 1960年,清华大学原子能研究基地动工兴建,建筑工程编号为200,此后就一直将核研院(清华大学核能与新能源技术研究院)称作“200号”。200号建成后,迎来了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第一批风华正茂的大学生,他们中间就有现在的清华大学校长王大中,10兆瓦高温气冷堆技术总负责人吴宗鑫、项目总负责人徐元辉……他们当时的平均年龄只有23.5岁,而汪家鼎教授则是初建时的工程物理系副主任,后改任工程化学系主任。200号作为我国最早发展起来的核能研究基地之一,现在已发展为高等教育领域规模最大的科研单位。
(9) “七二一”指示,指1968年7月21日毛泽东为《从上海机床厂看培养工程技术人员的道路》一文所写的编者按。其中写道:“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走上海机床厂从工人中培养技术人员的道路。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选拔学生,到学校学几年以后,又回到生产实践中去。”(见《人民日报》1968年7月22日,第1版)这是自1966年大学停止招生三年以后,毛泽东对恢复大学招生及改变大学教育制度的一种构想。此后,各地兴办了许多全日制、半工半读、业余制的“七二一”大学。1978年3月,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关于办好七二一大学的几点意见》。此后,经过整顿,除部分具备办学条件的“七二一”大学转为职工大学外,大部分停办。
(10) 干部“四化”是“文革”结束后干部队伍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简称。此前干部队伍的建设方针是“德才兼备、又红又专”。1980年1月16日,邓小平在《目前的形势和任务》的讲话中指出:“要有一支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具有专业知识和能力的干部队伍。”同年8月18日,他在《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的讲话中进一步指出:“我们选干部,要注意德才兼备。所谓德,最主要的,就是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在这个前提下,干部队伍要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从而明确地提出了干部“四化”的新方针。1982年9月党的十二大正式把这个新方针写进《中国共产党党章》中,为我国干部队伍的建设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