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以下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7章 流浪

摇了几天的火车,我很快便回到了昆明。

说起昆明,我是没什么感情的。它只是我去求学路上的一个点,可有可无的一个点,没有色彩,没有分量。

毕业了,我没有任的高兴可言,我不知要去做什么。诚然我有教师资格证,也拿了毕业证、学位证,这对我而言没有多少意义。我探索生的意义,我渴求新的知识和新的冒险,脱离兰州,这难得让我有了些轻松。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必须朝社会中走去,心里是十万分的不愿意。我想找个什么安静的小地方,去安心地研究自己的学术,我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我愈发地讨厌自己作为一个人类的事实。如果我要去做什么,总会有很多牵绊,这让我放不开自己的手脚来。思来想去,我竟然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希望自己是个孤儿,这该是一件多么让自己满足的事情,我不需要承担来自父母家庭的压力和牵绊,我可以去做任何我想去做的事情,我完全可以不去理会自己一万个不情愿的事物,生命不是父母说了算,也不是自己说了算,更不是社会的现实说了算,生命应该按照自己的轨迹起说了算。而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寻欢作乐才符合人性,且不去思考工作挣钱之类无的事情,为一个人工作挤破人头是可笑的,现实就是如此可笑,可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个人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首先必须要做一些荒诞可笑的事情,这是必由之路。你想知道社会是什么样子的,你想体验社的残酷,那你必须成为社会的一份子。我早已经做好了曝尸荒野的准备,我从来不把世俗的看法认真加以对待,毕竟都是一些无聊的人的看法,那真是世界上最无聊可恶的一帮人。幸好自己遵纪守法,是个合格的公民,他们才得以苟且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上。思来想去,我还是打算先去朋友那儿凑合一段时间。

我有很多同学昆明求学,我要去投靠的便是我的发小。他姓王,名叫海军。我有时觉得他的名字非常可笑,他本可以叫空军,或者是陆军什么的,偏偏被自己的父母取了一个海军的称呼。我有时候想叫他空军,他也定会答应的,毕竟我们在同一张床上睡过,那关系简直超过了亲兄弟。

不知什么时候,他在我口中成了泰君。这是我对他的爱称,他也没有在意,话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在意多了,人就傻了。

我给泰君打去了电话,他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他一直都是如此。他是自己情的主人,不像我,始终是自己情绪的奴隶。

“泰君,你们什么时候毕业?”我在电话里问,当时我在火车上看着自己的书,那书真是又黑又厚,是萨特的哲学著作,不容易读懂。我喜欢在火车在看书,来打发无聊的时间,顺便观察火车上那些来来往往的旅客,我喜欢火车上那些旅客说话的内容,却喜欢他们说话的方式以及说话时的表情,真他是享受。我有时边看书边思考边记录,倘若我在火车上想写一些什么东西,我会将他们写到自己的文章中,众生给我灵感,也给我痛苦,反过来说,我的痛苦永远是我自己的,和眼前的众生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们远没有给我带来什么痛苦的能力,他们和我八竿子打不着,他们只是成为我写作的素材罢了。我对人间充满同情,但这世界可是说不好的,他们对我的痛苦的缓解没有任何的帮助。想到此,我且活在自己的自以为是中,情绪从没有平静的时候。

“我们要等到七月底,比你们晚一些。”泰君说。

“这么晚?那你还要在学校里待上一个多月!”我说。

“对!你回来了吗?”太君问。

“老子学成归来了,这次真他妈解放了。”我跑吸烟处点了烟抽了起来,时不时有人来到吸烟处抽烟,我说的是白语,他们自然听不懂。我可以毫无顾忌地粗鲁地高尚地表达我的任何关于任何的看法和说法。

“你呢?”我问。

“我有点麻烦!”他有些失落,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

“有什么麻烦的,这世界上没有麻烦的事情。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什么麻烦?”我大概知道他的麻烦,故意问着。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我在车厢里看了很久的哲学书,迫不及待地迎接尼古丁对我的侵蚀。

窗外的世界不停地被我丢在身后,好一个相对运动,乱七八糟的知识和想法跑到我的脑海中,在日常生活中能够运用上自己从小到大学的知识,真是我奇怪的举止,我的脑袋没有停止思考的片刻。我活着就是为了思考,为了追求莫须有的意义,关于自己和人间的意义。毕竟,不加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度过的。我有时喜欢这句话给我带的沉重感和紧迫感,偶尔也会讨厌这句话给我带来的偏头痛,我真想把自己的脑袋劈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竟让我如此痛苦。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懒得说,也没意思。”他说着,啪地点起了自己的打火机,噗的一声,一定是点了根烟,用尼古丁化解自己心头的痛苦。这是没有用的,事已至此,一根烟解决不了生命中的苦闷。这是我的经验之谈,他定是活在自己的愁苦之中,所有的痛苦都是咎由自取。我也如此,他也如此,人人都是如此,想到他的事情,我也不免多了些唏嘘。

“你现在忙什么?”我问。

其实我大概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故意寒暄。泰君喜欢电玩,他喜欢的程度不亚于我对真理和自由的执着,他一有时间便把自己的时间花费在网络游戏之上,这是大学生常有的样子,反正年少不知时间的宝贵,长大了也不知时间的宝贵,很少有人认真地过完自的一生。我们在无意识中来到这个世界,过着稀里糊涂的几十年白天黑夜,又无意识地躺倒棺材里,真是舒服。

“刚吃完早饭,等会回宿舍玩几把游戏。”泰君说着,身旁安静异常,真是可怕的世界,可怕的生活,可怕的选择。

“行吧,那我明天到你那儿去。咱们也好久没见过面了。你准备好酒水。毕业了,是应该好好醉上一醉。”我说。

“那你过来行了,上次你不是来过嘛!还是那间宿舍,没有变。不过我很快也要搬出去。毕业了,学校不让住。”

“那到学校周边找个小旅馆,我们聚聚。”我提议。

“可以,你来了再说吧。”他说着,嘴里还在吃着什么。

“你也挺厉害,这么晚了吃早饭?”我笑了笑。

“没办法,不想起床,打着游戏,不知不觉就天黑了。”

“行呢,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来。”说着,我挂断了电话,抽完烟靠在吸烟处的车玻璃上往外看去,耳边都是咣当咣当的声音,那小孩的玩闹声从隔壁车厢传来。

人不管走多远,故乡都是绕不开的。我毫无疑问地回到了故乡来,这让我生厌。人不该如此没有骨气,永远窝在自己的安乐窝,不去看看外面的春夏秋冬。

到了昆明,那是一个大白天,天气很好,天空中飘着一些属于城市里的云彩。我总算是回到了七彩云南,回到了这个对开而言非常陌生的城市。我从未在昆明待过,我只是路过,我对火车站和机场是非常熟悉的,这两个地方偶尔会勾起我的什么怀念,毕竟我和父亲母亲都曾在在机场、火车站走过一些日子,那些日子都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讨厌城市,同样地讨厌城市里的人,他们永远是走不开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我想做个自由,没有任何束缚的行者,然而不断加速的城市化,让一切都成了不可能。我本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思考者,在清水绿山之间过着自己的隐居生活,我恨透了人间的一切,我讨厌眼前的城市,那可怕的柏油马路让我恶心,让我头晕目眩,我恨不得逃之夭夭,到一个没有人的世界里去。这世界八十亿人,我又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这谈何容易。

想着这偌大的昆明,总该有一个清净的地方,与其与人打交道,还不如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事物,比如去植物园,抑或是动物园。

到了昆明,我没打算立即去找自己的那帮同学。既然到了官渡区,就应该做官渡区的事情。

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自己脚下的世界,这是我的爱好。什么公交车,什么地铁都是给没有腿的人准备的,对于我这个无所事事,想入非非的人而言,徒步是最好的办法。拿出手机,买了一副地图,我背着自己的书,搜寻着去动物园的路。

三个小时,确实有些远,走着走着也到了。

一路的太阳并没有消耗我的精力,胡思乱想才是耗费我们能量的凶手。到了昆明动植物园,也就到了一座山的脚下,那座山不高,简直没什么高度可言。我到了门口,将自己的大包小包行李放到自己的屁股底下,随后点了烟,思索着什么。我本想没什么人会来到这种地方,我的一厢情愿又骗了自己。那些无聊的家长带着无知的小孩都往山头走去。我的目的地也是别人的目的地,这人间总是这么无聊,大家本可以让我一个人清净清净。

多走走是大有好处的,可别让自己的记忆停留在年少无知的朦胧中。

这游览动植物园也并非是我头次,我在兰州也逛过一次,那次给我的印象不是很深刻,或许说是没什么印象。这在我的文字中也无迹可寻。

刚上山,景色算不秀丽,园区里都是我不认识的一些树种,要不是没种树上挂着介绍牌,标明树名种属,我定是睁眼瞎,认不得多少种。这让我深感自己的知识的单薄,我为自己的无知而深深地愧疚,我一个大学毕业生,竟然不认识那么多的树。

我一向酷爱生物,我在生物学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就像我对待自己喜欢的物理学一样。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学文科,且走上了语言文学这种道路。

生物学、物理学都是我热爱的,我不知犯了什么糊涂,竟一辈子与它们撇开了关系。这让我心有不甘,没有回头路。

面对自己喜爱的事物,我慢慢成了门外汉,对其中的奥妙一窍不通,就像面对与自己十多年没见面的前女友,我竟没有什么话要说。这个世界以自己的方式呈现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没有任何打开认知它们的钥匙,我是丢了自己好奇的钥匙,还是压根就没有一扇门为我准备着,我那怕配了无数的钥匙,也是徒劳的。

不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让自己置身事外,我到了哪里,哪里的一切都会成为我打量和思索的对象。

那满山的杜鹃花真是热闹,这昆明的杜鹃花和山茶花不分上下,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占领着脚下的这块云贵高的红色土壤。同样是植物,同样地生长在一片土地之上,却有着自己不一样的外观。人也是一样的,有着民族之分,有着性别之分,有着东西南北中外之别,人间的道理应该是这样的,没什么稀奇,也没什么值得区别对待。

我来到这人间,无非就是看看地球上的花花草草,看看地球之外的星星,至于它们其中的奥妙我已经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做一个简单的过客是有遗的,但生命的结局告诉我,无论是肤浅还是深沉,都是不要紧的。

置身大片大片的植被中,我连裸子植物和被子植物都已经分不开了。很快我出了植物园往动物园去了。

看着眼前各种动物,也没有让我新奇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自由和生命之类的想法开始在我脑袋里冒出。人人爱自由,却没有人获取了自由,我们拥有的只是错误的自由的感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这世界上是没有自由的,自由只是一个被人类发明的名词,它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眼前被囚禁在铁笼子里的各种动物,我很快也失去了仅有的一点儿兴致。

那些飞禽走兽虫鱼,都长了一张不会笑的脸,它们自然也不会哭,更多的是面无表情,一副副生无可恋的情状,那大猩猩简直要了我的命。在动物园里,百兽之王的老虎和草原之王的狮子都落得一个下场,就是被关在铁笼子中,无精打采地趴在几块肮脏的石头上,失去了活力,失去了自由。尽管它们失去了自由捕食的追逐,却也在人类的悉心照料下过着有食无忧的生活。我不知它们喜欢哪种生活,自由和衣食无忧也并非是相悖的。我不能用狮子老虎失去自由而类比我所在的人类的社会,或许这是个不值得思考的问题。禽兽有禽兽的生活,人类有人类的生活,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着禽兽没有的高尚,也有着禽兽没有的禽兽念头和卑鄙行为。

在失落中,我提着自己的行李要往盘龙区去,那儿有我的几个老相识,泰君就在那儿。他就读的是农业大学,我也搞不到他为何要学农学,他和农学始终是风水牛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世间的很多事物就是这么有戏剧性,他本应该学一个电竞专业,如果是这样,他定会在这个世界上大有作为,当一个人的兴趣成了职业,估计很能失败下来。

当初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他突然改了自己的志愿,阴差阳错地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村里人一听他上了农业大学,那嘴便成天说个不停,说他读的是种地的学校,将来毕业了定是个种地的农民。村里人一听他读的专业是植物保护专业,又说他将来回村种树之类的话,拿他的专业开玩笑。村里人压根不知植物保护是他所读大学的王牌专业,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老百姓只会拿自己的无知开玩笑,乐此不疲。这说来也没什么罪过,毕竟人生了一张嘴无非就是吃喝说趣。说三道四是人的权利,也是人打发无聊为数不多的途径。我们应该尊重每个人说闲话的权利,哪怕他当着你的面说你什么,那也是为你好,你应该感恩戴德。不要和人性较真,那显得幼稚。

坐着公交,我离开了动植物园,往盘龙区摇去。等到了农大,太阳已经落山,泰君已经在宿舍楼下等候多时,他带着我上了三楼的宿舍。

想到能见到一些人,自然是非常期待的,尤其是我的一中同学,这其中自然要数枯子同学。枯子也并非是他的本名,自打初中高中起,具体是忘了时间。同学们都称他为枯子,我也索性随了大流。

说来泰君是我小学同学,而这枯子是我初中高中同学,后来泰君和枯子成了同班同学,这也是说不清的缘分,更是造化弄人。上天喜欢开玩笑,尽管人间一直愁容满面。

上了宿舍,泰君领着我去吃了晚饭。同样是大理人,自然能说到一块,也能吃到一块。

他领我去了白祖人家开的饭店,饭店里头多时些家常便饭之类的菜肴,价格很实惠。

吃着饵丝,又点了两瓶啤酒,这是很惬意的享受。

他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他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毫不关心身边的世界。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我问,埋头吃着自己碗的饵丝。

“能有什么打算!过段时间只能去要饭。你没听说毕业就是失业。”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吃着他碗里的米线。

“说来,要饭也是一种职业。估计很适合我们这种年轻人。”我说。

“你还要去补考是吧?”我好地说了一句。

“补个屁啊!挂了很多科。想补也补不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很享受手机屏幕给他传递的图文信息。

“你到底挂了多少门?这么惨吗?”我略表遗憾地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富有同情。餐厅里没多少人,显得很冷清。大学附近总是人山人海的热闹。我之前来过他们学校,那真是热闹,现在毕业季,估计很多人都回家去了,活着上班去了。只剩下没有工作的可怜虫留守在宿舍。那种感觉是窒息的,毕竟没有人能轻松自如地应对自己的失落感。

“没多少,就是有点多。”他无奈地开起了玩笑。他大概是不懂毕业证、学位证对一个毕业生的重要性,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我不知这是勇气还是麻木,或者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自嘲。

“枯子什么情况?”我问。

“他就别提了,已经废了。”他仍旧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说,没有抬头看我一眼的意思。我出于自己的习惯,会不停地观察来来往往的人,我总觉得这会为我以后的创作提供不小的帮助。他全然地陶醉在自己的虚拟世界中,对现实世界的自己以及现实世界中与自己有关的一切都漠然置之。相较之他而言,这是我不具备的能力和心态。

“废了!什么意思?”我一脸惊愕,完全不懂话中的轻描淡写。

“他挂科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估计是我的好几倍。”他终于肯抬头看我一眼,收了自己的手机,百无聊赖地吃着自己的米线。很快叹了一口长气,不知是为自己的遭遇叹气,还是为枯子叹气。

“你两是打游戏不上课的缘故?”我问着,心里蛮不是滋味儿。

“打游戏是一方面,关键是没意思。”他无奈地说着,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我不明白上了大学之后他遭遇了什么,更不知枯子经历了什么可怕的遭遇。一切都在死寂中进行着,命运真会开玩笑,却没有个限度。

“什么叫没意思?你说的是自己的专业课没意思?”我问。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饵丝,把碗的汤水一饮而尽,真是无奈。

“也不是没意思,就是不想去上课,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结果。”他吃完了碗里米线,掏出自己的烟给我递了过来。

我两点了烟,在餐馆里陷入片刻的沉默,店里的服务员已经上了年纪,围着自己的厨裙不停地收拾着餐桌上客人留下的碗筷。这世界真是让人无奈,有的人躺着挣钱,有的人站着挣钱,还有的人就算没钱也不去挣钱。

“枯子没有打游戏的爱好啊?他一向喜欢阅读,学习对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你不知他上高中的时候成绩有多好。他简直就是为学习而生的,他天天睡大觉,数理化差不多满分。他是个天才,我也自愧不如。”我回忆起他高中时期的光辉岁月,不自觉心情凝重。

“那是以前,他打游戏比我还厉害。你是没见过他打游戏的样子,可以不吃不喝。他的最好记录是一个连续一个星期在网吧通宵打游戏。他成了我们班的神,我也甘拜下风。”泰君兴奋地说着,仿佛忘了自己的苦闷。

“是你带他一起的吧?他之前可是不玩任何游戏的。他的兴趣爱好和我一样,喜欢打篮球。”我说。

“一开始确实是我带他去网吧,没多久他自己去的。整天去网吧,课都不去上了。”泰君抽着烟,又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端在手心。

“又在玩游戏?”我无奈地看向他,问道。

“不是,看小说。”他低着头说。

“什么小说?什么类型的?”我问。

“玄幻的,盗墓的,科幻的都有。”他看了我一眼又低着头抽着烟,手指不停滑弄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我倒不喜欢那种小说,我喜欢经典小说。”我抽着烟说,起身去付钱。这让我心头不爽,我从北方回来,却没有受到应有的关心。或许是我们太熟悉了,已经没有多少话可以说。不过从小到现在,我们之间也没有一场认真的谈话。说到底,我是个无趣的人,他同样也是个无趣的人。我们都活在自己的虚无中,没有任何出路。

穿过幽暗的小巷,我们回了宿舍。在宿舍我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枯子,他已经胖得不成样子,他的脸已经成了一个托盘,就像被吹起的红气球,脖子和脸串在一起,完全不想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更像是一个久经生活毒打的中年人,眼神呆滞麻木,有着愤世嫉俗的不屑和对眼下生活的无奈。

见了面,我打了招呼。

“过得还好吗?”我关心地询问着,没流露出过多的怜悯。说完,自己不安起来,不知除了问候还能说些什么。

他没说任何客气的话,面无表情,脑袋里在思考什么问题。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过了很久,才回了一句:

“挺好的,你呢?”

“毕业了,回来看看你们。”我说。

我本以为我们之间会有说不完的话,不料已经没多少话可以说。

泰君在自己床铺下的书桌上看着自己的电影。

枯子走了过去,他粗大的腰背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已经胖得实在不成样子。我不知他的体重是如何上去的,是吃出来的?抑或是什么别的原因。这都成了我的猜测,我不知他出了什么问题。他的脸肥胖中带了浮肿,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宿舍里只有我们三个,好友相见,却都自顾自地做着什么。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宿舍,让我想起自己在兰州的情形,到处都是无脑的疯狂,这毕业可让无数宝贵的书遭了殃。很多有用的没用的东西都被遗弃了,成了青春的一阵叹息。没有人知道自己离开后,忘了关严实的窗户里挤进了夏天的风,那风吹刮着宿舍里的一切,那满地的纸片在我眼前,我心生感伤,做椅子上抽起了烟。

“你们宿舍的人都走了吗?”我问。

“都走了。”泰君看着自己的电影回答着我的问。枯子依着床铺的爬梯和泰君看着电影。他们还有闲工夫看电影,心里没什么感触吗?我想。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我问着,走到窗户边把窗户往里开去,迎面传来苦涩的风,在黑夜中不停歇。

“明天就得搬出去了。楼妈说了明天是最后一天。”泰君说着,也抽起了烟。

“那我们要找个房子住?枯子,你要回家还是和我们两一起找个房子,再研究工作的事情。”我问。

“我现在没法回家,我还要去补考。”枯子现在泰君身后,说着。没回头看看我,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主动跟我说什么补考的事情。

“那你们两明天都要去补考吗?”我问。

“我不去了,反正也过不了。浪费时间。”泰君说。

“还是要考一下,说不定就过了。”我好言相劝。

“考个屁,挂了几十门。已经没希望了。”泰君说着,坐在自己的电脑跟前看着电影。

“自己看着办吧!”我无奈地说着,在宿舍里翻看那些被人遗弃的书,都是些关于农学的专业书,其中还有不少我感兴趣的内容。

“你让开,我搜个电影看看。你这电影太肤浅了。”枯子拍了拍泰君,表示自己不喜欢看泰君所看的电影。

据我所知,枯子喜欢看有关历史的一切,秦皇汉武才是他的兴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他本是一理科生,却从未提过自己的专业,总是把历史挂在自己的嘴边。

“男人不能老是看这些虚头巴的电影,男人有男人该看的电影。”枯子在泰君身后说着。

“等我看完我的电影,我再借给你看。还有半个小时,你等一会儿。”泰君无奈地说着,嘴里连连感叹。听得出他有些不耐烦。

“哎呀!不行。我看完了你再看,反正电脑是你的。”枯子说着,把泰君拉了起来。

泰君无奈地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宝座,脸上都是不情愿。

枯子夺过了泰君的宝座和电脑,用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字眼,发出啪啪当当的声音。

没一会儿,宿舍里都是讲授历史人物的声音,枯子又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和我两说什么话。他如进了陶瓷店的大象,尽情地享受着自己带来的震慑感。

“二位有没有什么打算?”我问。

泰君抽着烟,也给我发了一根。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坐在自己座位的枯子,叹气连连,忍不住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的苦笑。

“早说过了,没什么打算。毕业就去要饭。”泰君开着玩笑,好像是个玩世不恭的青年,只不过在说笑后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枯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的短视频,没说什么话,他完全陶醉在的世界中,就像我太多时候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可奈何,毫不察觉身边的一切都在以我不知道的速度在变化着。而我,对人间的一切熟视无睹。

“那我们几个应该一起要饭,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几个破碗,最好找几个破碗,再把衣服剪几个破洞,要是露出肚脐眼和膝盖,定能要到少钱。这也是一种可行的办法。咱们几个还要轮流着要饭,在一起没人会给我们钱。”我开着玩笑,几乎是笑着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明天就开始我们的流浪生涯,这是个绝对不能错过的机会。”泰君说。

“泰君,你得专门向小孩子要,小孩子容易好骗。现在的大人太狡猾,你休想从他们兜里要来一分钱。”我建议道。

我抽着烟,把自己逗得眼泪直流。泰君也同样乐不可支。唯有枯子在安静地欣赏着自己的小视频。他想成为楚霸王那样的英雄,对刘邦也同样保持着敬意。在我看来,他有帝王之志,却奈何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可怕的工业化、信息化已经摧毁了所有的过去。龙椅是没有的,人间都在为面包和牛奶忙碌着,谁要是想远离面包牛奶,他定会被社会抛弃,准确说来是自我淘汰。社会不会淘汰任何人,是人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对大多数青年而言就是如此。

过了深夜,我们终于躺下了床。卫生间的水龙头不停地嘀嗒着,黑夜中总感觉有什么鬼魅在宿舍里游荡。

我和泰君躺在他床铺上,这是他最后一个在大学宿舍里度过的夜晚,我不知他什么感觉。在重要的日子里,我总是会失眠。整栋楼变得异常的安静,真不是滋味儿。

我坐在床头点了根烟,脑袋里想着自己的出路。我不知自己有什么出路可言,我不知自己想得很糟糕,还是这世界本来就很糟糕。

“泰君,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出路吗?”我问。

泰君躺在我外侧,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没说什么话。

“哎呀!过一天是一天,不要为明天的事情而担忧。这简直是杞人忧天。享受当下吧!”

“我连享受当下的条件都没有,你叫我怎么享受当下。我和坐吃山空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都是没有任何出的,尤其是我自己。我不知是自己专业的关系,还是自己性格的原因,越来越消极厌世。我一定没救了。我到现在从没想过要去工作挣钱之类的事情,我对未来更是毫无头绪。这样下去,一定会落入地狱的。即使我压根不相信有地狱的存在,但说来也是怪,或许人间就是地狱。你说人间有什么快乐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来干什么的?”我陷入自己的痛苦中,我真不知自己来这人间做些什么。想到自己大学四年已经完全过去,我并没有在大学生活中养成良好的人格,形成自己成熟的价值观,这真是可悲的事情。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好痛苦的,比我们痛苦的人多了去了。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的痛苦简直就是个屁。我们只是一群吃饱了撑的人,我们的痛苦是假的。真正的痛苦是说不出的。你是学文学的,这你比我懂。有个成语叫欲哭无泪,或许是痛苦的最好境界。”他突然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表了我从未听过的言论。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哪怕毫无道理可言,抑或是有理有据,都是对自己和世界的看法,没有对错可说。毕竟主观的看法压倒一切,情绪高于理性。

“你的证书有着落吗?”我问。

“不知道,已经补考了。不知能不能过,我已经对这些不敢兴趣了。走一步算一步。”泰君坐了起来,也像生了心事,在黑夜里吞云吐雾,烟头在黑夜中发出红的光,烟头四周闪出一圈黄光。他手机屏幕亮着,绵绵的烟雾扩散到宿舍里去。

宿舍里就剩我们两个,枯子早已经竟回对面宿舍睡觉去了。明天就得搬出宿舍,这就意味着我们三个要步入到万千的社会中去。我不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更不知要走到哪里去。这让我心怀不安,好像失去了家的孤儿,无依无靠。

“枯子是不是脾气很古怪?”我问。说完,自己抽着烟冷笑了一声。

“对,和你如出一辙。”他说着,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一个劲地把烟往嘴里塞去。

“怎么说?”我问,又不自觉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那宿舍的门,教室的门,都没惹他生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铁门拳打脚踢。你明天可以看看他们宿舍的门,已经被他踢打成了重伤,变得凹凸不平。如果宿管知道是他干的,一定会让他赔偿。”泰君说完,叹了一口气,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他摇了摇头。

“这确实和我有相同的地方,我是能理解的。枯子是个善良的人,他无意伤害任何人,只得对着门窗发泄。”说着,我丢了烟头,起了身确认自己丢下的烟头是否会引起火灾,让我葬生火海。烟头在贴了瓷砖的地板上慢慢暗下光去,我也缩回了身,翻看着自己的手机。

“我真搞不懂你们两个,对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东西痛下杀手,它们碍着你们什么?你们都是疯子,你们不适合来这个世界。”泰君叼着烟,握着手机爬下床铺去,定是去厕所研究什么伟大的东西去了。他的耳机从未在熄灯后离开过他的耳朵,他喜欢听歌。他的品味确实是我不苟同的。

天一亮,他们两便有气无力地收拾起自己四年的杂物。很快大包小包的行李便堆放在宿舍地板之上,真有一番别离的滋味儿。

“你们要不要?给你们分一点儿。”枯子提着几十盒避孕套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我惊诧地问了起来。

泰君也转过身看着迎面走来的枯子,一脸的好奇。

“不是,这是其他几个舍友的遗产。”枯子激动地说着,手中的套子似乎成了了不起的伟大物品,在上午的宿舍里发出独特的光芒。

“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不解地问着,心里生了疑惑。我不知这帮毕业的学生是来研究学问的,还是来研究两性的。那几十盒安全套确实让我的灵魂震颤,这简直可以用来做生意,估计能卖不少钱。

“他们都有女友,周末都在外面住,需求量也肯定大。这不是一个人的,宿舍里的好几个男的给我的。”枯子笑嘻嘻地说着,好像如获至宝。我们三人,纷纷拿出一盒盒的安全套,研究了起来。

“你们两有女友吗?”我问。

“有个屁的女友,女生难道比游戏有意义?”泰君语出惊我。

“我也没有女友,扔了吧!我们几个用不着。”我提议。

“留着留着,说不定能派上用途。”枯子急匆匆地说着,挺舍不得手中的宝藏。

“枯子你有女友了?”我问。关于他的感情生活,我是从没听闻过的。我从没听说过他处了什么女友,或者喜欢过什么女生。他大概是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研究自己的历史兴趣去了。

“没有,我对女生没有任何兴趣。现在的女性都配不上我,我不喜欢现在的女生。只有武则天和李清照才配得上我。现在的女生太肤浅,她们只爱钱和帅哥,真是无聊肤浅。”枯子一脸愤慨,好像对女性有什么偏见。

“或许吧!我还是欣赏女生的,那种志趣高远,想法奇特,单纯干净的女生有着无穷的人格魅力,是每个男生的梦想。”我说。

“枯子可神奇了,有一次我们两个去上课,他走到一个女生旁边,说了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泰君不禁大笑起来。

“什么话?”我好奇地问。

“枯子说,‘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我们相互解决一生理下需求。’”泰君笑掉了大牙,枯子在一旁拆弄着他的安全盒。

“那女生说什么?”我坐椅子上点了根烟问。

“还能说什么,肯定说他神经病!”泰君说。

“枯子是看透了爱情的本质,真是个不简单的人。”我无奈地说了敬佩的话,枯子并没有说什么,尽管我们当面说他的光辉事迹。

很快,我们三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农大的宿舍,往学校周围的村子里走去。

这说来是个村庄,却因为紧挨着大学而显得热闹,没走多远就是城市,和城市紧紧连在一起,是个城边村,因此发展得很不错,至少比起老家的小村庄不知强了多少倍,它们压根没有放在一起比较的必要,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村里宾馆无数,各种娱乐场所也是应有尽有,真是一个适合蜗居的小地方。村子三面被山环绕,一面是城市。

我们找了一个穷人住的小宾馆,开起了我们毕业后的生活。整日整夜地蜗居在宾馆中,把工作、活着之类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成了城市一角的隐士。

要想在大城市活下去,自然要城里人的心态,那是我不具备的。我一向不喜欢待在城市里,城市的一切除了给我焦虑,并不能激起我任何的兴致。尽管如此,我们三还是开启了独属于我们的荒诞生活。

每天都活在肤浅的吃喝玩乐中,外卖更是家常便饭。在先前的日子里,我们还有外出觅食的将就,久而久之,我们便丧失了外出的兴致,全然地在宾馆中享受自己漫无目的的生活。不知什么时候,我也和游戏沾边,整日陶醉在自己的虚拟世界中。枯子整日浏览他的历史人物传记视频,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时而严肃,时而笑个不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不停地照镜子,沉浸在自我欣赏的古怪中。

自打我与他们两汇合以来,枯子便经常自言自语,嘴里说着鄙视一切的话,一副抬头挺胸的模样,他定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多是秦皇汉武之类的,泰君和我都成了他的内阁大臣。

一天外出吃饭,那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作为没有理想的年轻人,没有固定的吃饭时间,早已经分不清是白天黑夜,生物钟完全被打乱,我们大多只看见快要落山的太阳,我们成了猫头鹰的亲戚,绝不会在白天从事什么活动。

难得在白天出去吃饭,我们挑了个廉价炒菜馆,点了饭,便围坐在八仙桌的硬板凳上。枯子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研究起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自顾自地放声大笑,随着笑声的结束,嘴里便是一连串的自言自语,神经兮兮的样子,这让泰君与我在餐馆里犯了尴尬,身旁的食客时不时把眼睛往我们这桌投过来。我们匆匆吃了饭,往我们的小屋走了回去。

枯子没进屋子,在拐角处的楼梯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掏出手机研究自己的历史视频,看得出他很投入,也很享受。

枯子也没带多少行李,他最大的行李和我一样,是一个大背包,里头总是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宝贝。这一开始我是没什么好奇的,随着时日的推移,我对他放在床头的黑色书包生了好奇。

趁着枯子坐在楼梯上看视频之际,我成全了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拉开了他书包的拉链。我本以为里头装了很多关于历史的书籍,毕竟他十分酷爱关于历史,以及历史中应运而生的伟大人物。

拉开书包的链子,里头装的全是药,枯子难道在贩卖走私什么药物,我想。那包里的药都装在塑料袋中,数量大得惊人。很快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深知他没有做奸商的品质,他一向正气凛然。随后我以为他装的是预防感冒之类的感冒药。好奇心驱使我拿起了药瓶药盒看了起来。

那药盒上赫然写着:抗精神分裂……

猛地,我似乎意识到什么。难道,难道我的同学,我们一起长大的,从初一认识到大学毕业的枯子同学得了精神疾病?想着他神经兮兮的样子,陶醉在自言自语中,我想应该是如此了。尽管心里生了千万个不愿意,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冰冷而残酷的。

突然间,我不知该做些什么,我的脑袋里闪过一道黑色的闪电,我双眼模糊不清,不知这个世界用什么方式在运行,为什么让一个绝顶聪明的青年蒙受这样的苦难。这是万万千千的不应该,他本可以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用他的智慧和才华开拓一片光明。现在,往后,他的世界该是无比的黑暗。

我终于知道如此聪明的枯子同学为什么连一个毕业证都拿不到,那远远不是旷课打游戏的缘故,终究是他过于聪明的大脑害了他。或许,天妒英才就是这么来的。又或许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不是人间最聪的存在,那些过于聪明的人,早已经在人间疯疯癫癫,成了世俗之人眼中的神经病,但我却看到他们无与伦比的才智,还未绽放,便被自己和世界摧残。这也是悲剧,却没人欣赏,更是无人问津,在广阔而狭隘的世界中无声无息地存在和逝去。

我心情沉重,把药给他装了回去,拉好了拉链,放回了床头,生怕他看出泰君和我动了他的书包,这于他而言或许是最大的秘密。毕竟患了精神类的疾病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对此他从未跟我提及他的病情。或许我能给他提供什么必要的帮助,或许我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帮助,有些事情冥冥中就被定好了。

我点了根烟,走到门框里,看着自己跟前坐在楼梯上的枯子,不禁百感交集,他与我离开的这几年中,他遭遇了什么,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以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抽着烟,眼前浮现美好的事物。我们曾在初中高中的日子,我两总是抱着我们心爱的篮球,在一中的篮球场上飞奔跳跃,完成一个个漂亮的上蓝。那时的阳光真热,天空那么蓝,我们曾在球场上挥洒着独属于青春的汗水,不知疲倦。他喜欢跑篮底下反手擦板,屡试不爽。那美好的一切在烟雾中彻底失去了,我们憧憬着的未来,竟然是这个样子,熟悉又陌生,残酷又生涩。

不久,我和泰君决定动身前往东部流浪,把枯子一人留在了昆明。临行前,我把自己穿了不久的外套送给了他,他显得很开心,也很满足。他不停地翻弄着外头的口袋,似乎要在里头寻找着什么,这是我不知道的,且永远不会得到什么答案,其实也无所谓什么答案。生活总是无解的,在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上苦心钻研是愚蠢的。

我心爱的外套在他身上穿了上去,真是合身。那衣服成了我们兄弟情义的最后见证,我稍稍有些宽心,带着遗憾和苦闷,我和泰君坐上了前往东部浙江的流浪之旅。

我们并没有想工作挣钱之类的事情,更多的是为了看一看这个伟大的世界,这个有趣又无聊的世界。没浪一个月,身上的钱财消耗殆尽,我们只得跑工厂应聘,挣些盘缠,毕竟有走投无路的无奈,本想着穷游,万没想到,穷游到山穷水尽真无路的地步。

上了班,做了十几天的苦力,我两便领钱跑路,坐上苏州到上海的高铁,窗外都是拔地而起的高楼,车厢里都是些不认识的人。我不知自己来这东部是来遭罪,还是让自己开什么眼界,关于这一切,我毫无思绪。我终究还是适应不了城市的生活,眼前快节奏的生活让我窒息,我喜欢采菊东篱下,不喜欢在车水马龙的世界里睁不开眼睛,让自己陷入痛苦的焦虑中。

慢慢地,我越来越怀疑人生的幸福,就连自己最为一个高贵的人的价值和范畴也产生了怀疑。

在社会中不停地行走,这是我的一种流浪,我不知自己会选择这样的生存方式,或许我无法用自己的能力去养活自己,这真是可笑又可悲。我完全没有心思想要去开启自己的工作生涯,工作的目标只是挣钱,而钱是保证让一个人延续生活的途径,至于在工作中能否实现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始终没有个固定的答案。

人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就必须从事某种劳动,离开了劳动,就没什么价值可言。这些都是我非常清楚的,奈何自己陷入到虚无主义中,藐视一切价值和存在,人固有一死,或许我的下场就是死得不明不白,死不瞑目也自然是注定的。

通过几次电话,我能听得出父母亲的不满意,我只好硬着头皮教书去了。在上海告别了摩登大楼,我搭乘绿皮火车回了大理。

大理真小,我从未意识到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竟有如此多的山,小小的城被四面八方的山围了起来,放眼望去,所有的视野都被群山遮挡住了。这里的人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东南西北都是人类的气息,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呼吸和生活。

想着想着,我便到了家。那几个月流浪生活从此告别了我的世界,我所遇到的很多人都没有给我带来财富,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分享智慧,我等待着去上班。没多久,外公生病住院,让我对生老病死有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