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总有新的问题出现
继阿里巴巴宅邸失窃案、金苹果乐园崩塌案之后没过几天,海风港内就出现了新的案件:城中的赌场几乎全部遭窃,其中金额最大的一家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两千金麦,几乎快赶上阿里巴巴先生损失的三分之二了!
这件事情无疑是在挑战母神庙的权威。但即便如此,调查也只能在暗地里进行,毕竟对民众来说神庙在私底下开设赌场无疑是让人更加难以接受的行径。从得知此消息的人大多数都在拍手叫好就可以看出来,海风港的民众心里还是有着那种朴素的正义感。
当然,正义不正义与塔克半个铜方的关系都没有,他现在正被怒气冲冲的贝尼格堵在卧室里,指不定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你昨天晚上和辛巴达出去了?”他瞪着他,脸上斯文和善的表情已经不再,但声音还是没有那么尖锐——至少是比不上街巷里那些发飙的大爷大妈,“你们去干什么?偷窃?”
塔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他现在也没心情扯谎。如同辛巴达所说,或许是圣物使用的太过频繁,他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好像顶着一只果篮的主妇,只能投降似得举起双手:“呃,是的,但我没偷钱。”
“但你使用过圣物了,对吗?”
“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呵呵,”贝尼格冷笑了一声,“母神庙那边说有两位邪教徒袭击了赌场,抢走了一大笔财产,其中一位会变成纸鸟快速飞行,另一位会制造无形的墙体。你说除了你还有谁?说,你们惹上谁了?”
“名字我不知道,但对方的圣物好像是控制丝线……”他隐蔽地掐了一下大腿,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头昏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卡洛·蓝辉,”贝尼格不屑地撇嘴,“那个胖子。”
那家伙胖吗?塔克稍稍有些疑惑,昨天的战斗虽然是在漆黑的小巷中进行的,但至少从剪影上看对方就是个正常人的身材。但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的时候,他连忙问:“他们知道是我了?”
“父神会永远保证信徒的安全,只要你足够虔诚。但你以后得谨慎地使用你的能力,以免被人抓住把柄——对了,你应该没有被看到脸吧?”
“没有,”他下意识摸了摸脸皮。
“那就行,”贝尼格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他昨天晚上为什么把你拉出去?”
“说是要教我圣物的使用方法……”
“然后你就和他一起去戏弄母神庙的圣徒,是吗?由他来教?他又有什么资格?圣物不能、也不应该用来对付正神的信徒,”他推了一下眼镜,“算了,不说这个。他——辛巴达拥有什么样的能力?”
“他没有展现太多,”塔克摇摇头。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晕影,耳边的声音似乎也有些重重叠叠,感觉像是有两个贝尼格在质问他,“您……您说的那位圣徒至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贝尼格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又问:“我记得你说过,出现在金苹果乐园的并不是辛巴达,对不对?”
“对。”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忧心忡忡。塔克大致能猜测到他在忧虑什么,小心地问:“神庙……对付不了他们?”
贝尼格眯起眼睛,盯着他:“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要考虑全面倒向他们?”
“没有没有,我只是——”
贝尼格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解释,从怀里掏出一份书稿:“拿着。”
“这是什么?”
“你在公审之前把这个背下来,审判官怎么问,你就怎么回答。”他站起身,用力拍拍塔克的肩膀,“别忘了你对大圣徒的承诺,好吗?”
说着,他转身离开。
塔克感觉手背又有些发凉,整个人也还没完全清醒。他瞅了一眼手里的书稿,发现上面的文字似乎带着一些重影,他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但那些小蝌蚪一样的字母始终都有些颤动不定,和喝醉酒的感觉一样。他用力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精神起来。但这没用,似乎还加剧了症状的严重程度,他现在感觉手脚发软,站着都费劲,索性往床上一躺。
“感觉不好受,对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却像是海潮般重重叠叠。他有些费劲地抬起头,发现阿里巴巴就坐在他的书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
“剧烈运动过后的身体酸痛,”对方回答,“但又有所不同,祂正在重塑你的灵魂。”
他从书桌上跳下来,接着把手放在了塔克的额头上。
一股寒冷更甚于凉爽的冷气从眉心处注入,仿佛有人往他的后颈处塞了一把雪,塔克一个激灵,感觉眼前重重的晕影收束了许多,耳边某些不真切的嘈杂声也消退下去,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与风声重新回到了房间内。
但他的头痛还没有消减,就像某些宿醉的人一样,扶着额头坐起来,靠在墙壁上:“为什么我昨天晚上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你在睡觉的时候,圣物是不会打扰你的,祂们总是这么礼貌,对吗?”阿里巴巴拿起他的那枚胸针,把刻画了天枰的那一面对着他,“接下来是付费内容。当然,你可以选择贷款。”
“继续……”
塔克感觉眼前的晕影又开始缓慢加重。他按着太阳穴,看见胸针上的天枰刻印往左缓缓倾斜,想的却是更现实的事情:“你刚才是怎么缓解我的症状的?”
“把这东西贴在额头上。”阿里巴巴把胸针扔过去,“用湿毛巾也可以。”
“湿毛巾?这是发烧吗?”
“不太一样,”阿里巴巴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你的灵魂是一团火焰,圣物会在上面添柴加油,这种由内而外的熊熊烈火当然会让你感到难受,所以需要给祂降降温。”
“所有圣徒都会经历这个阶段?”
“毫无疑问。”
“那他们为什么不提醒我?”
“因为这种改变往往是平和、缓慢的,只要你不在圣物尚且未稳固的时候去过多的动用祂,你就不会这么痛苦。”
“艹!原来是你——”塔克气得鼻子都歪了,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别急,”阿里巴巴双手下压,“你听说过‘温水煮青蛙’吗?”
“那是什么?”
“一句谚语。意思就是用某种缓慢的方法一点点地改变某种东西的性质,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改变了——或者他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
“你是说圣物会改变我?那又怎么样?被圣物改变我愿意!”塔克头痛得咬牙切齿,“这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担心我会不听从你的命令?你想控制我?”
“傻瓜,”阿里巴巴不屑得摇头,“控制你?你是什么东西?清醒一点!听好,仔细去听,你能听见圣物里的声音吗?”
塔克听不到——或者说,他只能听见一些嘈杂的嗡鸣,就像是过度劳累后的耳鸣,或者是火月上半月的蝉鸣声,那聒噪的、烦人的、像是摇晃装满坚硬的青豆的罐子的声音总是被某些富有感情的吟游诗人形容成“自然的乐章”,但他只觉得心烦意乱,特别是在这种头痛的时候。
“你想说什么?”
“那些声音都是被囚禁的灵魂,”阿里巴巴的语气陡然变得低沉,“你真的觉得是你容纳了祂吗?”
*
阿里巴巴心满意足地走在大街上。
忽悠塔克这个小年轻比他想象得还要简单。他之前就发现,这家伙性格多疑、读过一些书,有点小聪明,又有点叛逆,对神庙缺乏敬畏之心。根据他前世的经验,这样的小伙子最容易相信阴谋论,特别是当一个某方面的专家在他面前揭露某些“行业秘密”的时候。
阿里巴巴充当的自然就是那个专家的角色。
他现在还忘不了那家伙在听到自己的灵魂会被圣物拘禁时的惊恐表情,再配上闪亮亮的光头,简直就像爱德华·蒙克那副名画《呐喊》中的人一样。
什么圣物会拘禁灵魂、什么他死后会永远被囚禁在无边的空虚与广漠的黑暗中这种瞎话全都是编的。真实情况就像阿里巴巴说得第一句话:那就和肌肉劳损一样,单纯就是运动过量了。
塔克成为圣徒是很重要的信息,说明父神庙已经注意到了他。阿里巴巴没什么坏心思,但他至少要保证离开海风港之前这个内应能起到作用,至于之后塔克会不会发现他只是在胡扯,或者一辈子就这么战战兢兢得过下去——那关他屁事,他才不对傻瓜负责。
他正在西城区的街巷中散步,慢慢地踱向中心城区。天色近午,出来溜达的人群变多了,也有不少人挎着篮子,从菜市场往家里走。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一起,说话间多有谈到近来发生的大事,特别是昨晚的“赌场盗窃案”,新闻究竟还是要比旧闻更受青睐,阿里巴巴也真切地感受到为何罪犯都喜欢故地重游,这种被人私下谈论的感觉的确让他飘飘欲仙。
可惜,海风港中没有报纸,不然他真想听听那些卖报童大叫:“号外!号外!黑街十八家赌场被劫!案发至今仍无线索!”然后自己花一铜方买张报纸来,好好品味品味那些编辑是怎么描述这一骇人听闻的消息——
旁边忽然飞过来一颗无花果,他转过身,顺手抓住,看见那个毛手毛脚的流浪儿山德罗坐在高大的无花果树上,手里捏着三颗红色的果子。
一瞬间,对方的身影仿佛与他幻想中的卖报童重叠了起来。不过他马上摇了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甩开。
小山德罗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得就像在空中俯冲的海燕。他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冲阿里巴巴招了招手:“好个闲汉,大白天的您不工作?”
“没有母亲的人不需要工作。”阿里巴巴咬了一口无花果,感受着汁水从喉咙眼往身体里流。
“嚯,说得好听,还不是懒。”
“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小家伙警惕的双眼观察着四周,“波吕锡那事……你们闹得挺大啊?”
“说正事。”
“最近有活吗?”
这是流浪儿特殊的乞讨方式。阿里巴巴当然不能直接给钱,那是对他们人格的侮辱。他思索了一下,问道:“手头紧巴了?”
“嗨。”山德罗摆摆手。
阿里巴巴盯着他,越发觉得这小家伙适合那个尚不成熟的念头。
“缺钱我可以先借你。”
“克克啥?”流浪儿挺起胸膛,“又不是没烟抽了!”
阿里巴巴摇摇头,这孩子倔起来没边,他在怀里摸了摸,抓到一枚银元,抛过去:“行吧,你就帮我瞅瞅码头那边有没有便宜的小帆船,最好附带经验丰富的老船长。”
“那边不是我的地盘,得加钱。”
阿里巴巴又摸了摸,掏出一枚金麦:“只有这个了。”
“黄的!金灿灿!大圆盘!”小山德罗吹了声口哨,“流浪儿向您致意!这事包准给您办得又快又好!”
说着他迈开步子,一溜烟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