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刻碑人
“这里是……”
“每一位学院武者战死后的归处。”陈舟平静的开口，“自文明之战开始，每一位陨落于战场之上的武者，他们战死后的最终归宿都是这里。”
“当然，这只是默认归宿甚至可以用衣冠冢来代替下葬！在每位正式学院武者在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可以说明自己死后是进入这处公墓，还是火化，或者埋回自己的老家等等……”
“当年，你的老师选择的就是埋在此处公墓。他还说，死这件事问题不大，不过等他下去之后，其他的师兄弟们一定要在自己的葬礼上把老头子给吃穷……不把老头子弄得倾家荡产，他死都不会瞑目……”
说着说着，陈舟的嘴角就扬起了笑容，仿佛又看到了张平当年没心没肺说这话时，自家老师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场景。笑着笑着，这抹笑容便化作了一抹苦涩：“只可惜，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苏隐这边则是有些沉默着看着周围林立的墓碑，眉头也不可察的微微皱起：“这么多……“
在这片公墓中，至少有超过两百个不同的墓碑，而且看碑面的腐蚀程度，绝大部分是近二十年内才新立的墓碑。
“距离我蓝星文明失去宇宙文明联盟的庇护已经三十余年的时间，连这文明之战我们都输了三次！”听了苏隐的话，陈舟感慨的说道，“除去最为混乱的那些年，我天南武大其实所消耗的有生力量并不多！”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魔月文明的三类神祗降临到我蓝星全境内，企图从根源上削弱我们。我天南武大为应对这些神祗，于是向着学校内的老师乃至学生们派遣巡查任务来阻止人员的伤亡！”
“现在，你看到的这些墓碑，有近一半都是最近二十年因为巡查任务而牺牲的巡查使！”
“而我，本来是今年西江省地区的巡查使，而襄平市正好是我的最后一站！却不想，这最后一战却是来晚了一步！”
听了陈舟这话，苏隐的脑海中也不由的浮现出了那个挡在他面前的身影，整个人也不由的肃然了起来。
“所以老师的碑被立在了哪里？”苏隐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问道。
陈舟抬起手，指向远处，“你看那！“
苏隐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黑茫茫的公墓中，一点微光渐明。昏暗的灯光下，一块无字碑就这么孤零零的立在了那里！
“那就是老师的墓碑吗？不过怎么还是一块无字碑？“苏隐呆呆的看着那一块无字碑，整个人也有些不理解。
“这就是我带你过来的目的！”陈舟摇了摇头，“这一块留存在天南武大的墓碑，本应该由逝者的最为亲近的人来雕刻，这是不成文的规定，本来，这块碑应该由我来刻的。”
“若是逝者的亲友尽皆不存，便由学校内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者亲自雕刻！”
“可是现在，却是有了新的选择！”
陈舟看着苏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身为弟子的你，应该是比我这个师兄要更适合做那个刻碑人的！”
虽然陈舟与张平之间的关系很好，真的很好，但苏隐既然是张平亲自选定的传承者，那刻碑记录这件事自然得由这位传承者来完成！
苏隐和陈舟静静地站在那，注视着那道无字碑，都久久地不曾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在这片朦胧的月光下，苏隐开始缓步走向那道无字碑。
夜色寂寥，整片公墓之内只有苏隐手中的刻刀同无字碑上的石头进行碰撞，发出轻微的悲鸣。
而正当苏隐这边正在专心致志的刻碑的同时，一道身影却是悄然出现在了陈舟的旁边。
“你能来，我还是挺开心的。”
“……你至于吗？我只是过来送故人一程！”来人朝陈舟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此人正是天南武大兵道院的院长楚苍天。
“至于。”陈舟认真的点头，“老楚，以你的性子能够过来这一趟就已经是说明很多东西了！你能来送我师弟这最后一程，相信就算我师弟知道了心中也定然会有所慰藉吧！当年若非我师弟，可能……”
“我过来不是想要争个对错的！”楚苍天平静的开口，打断了陈舟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世界上也并没有这么多的如果！文明之战的战场上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如果呢？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我已经不想在为一个无意义的或许再这么自我内耗下去了。”
陈舟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那就让这件事随风散去吧！我这师弟就这么窝囊的活了这么一辈子，相信当时的他若是有选择权的话，一定更情愿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吧！”
“我又何尝是不懂他的痛苦？只是我总得为自己找个坚持下去的理由——当年凭什么只有他能够活着回来？那一战中，高位武者陨落都不是件稀罕事，而张平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跨入中位武者的菜鸟，按道理来讲，怎么都不可能是他！”
“不过，我现在倒是想通了！”楚苍天平静的看了一眼那正在刻碑是苏隐，有些赌气般地说道，“他娘的，运气这种东西当真是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曾经，我愤恨过他的运气！不过现在，我却是庆幸于他的运气，至少他还为我们带来了这位小天才！”
陈舟拍了拍楚苍天的肩膀，没有说话。
“你怎么看？”楚苍天突然开口。
“什么？”
“你的那个小师侄，苏隐。”
“既然我都承认了他是我的师侄，那很多事情还用我多说吗？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我说的不是他的潜力，我说的是他其他的特性。”
闻言，陈舟的声音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我曾去过他们同那头‘魁’交战的现场，从现场上所留下来的痕迹，我能够判断出师弟是自愿燃烧内息的！而苏隐所表述的一些细节，也都能和现场的一些痕迹对的上。”
“有这些那就足够了！至少，在师弟的眼中，我这位师侄的重要性可是要远在自己的生命之上！”
陈舟注视着楚苍天的眼睛，缓缓开口：“我一直都很相信师弟的眼光，能够让他豁得出性命都要去保护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差！”
楚苍天闻言，看向那边正在刻碑的苏隐眼神也是愈发的柔和了起来。
良久，陈舟将目光从苏隐身上移开，落在了楚苍天的身上，平静的开口：“所以我才说，这孩子很好！真的很好！”
楚苍天看着苏隐正在刻的那几个字，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薪火相传，青出于蓝！没想到这个家伙到死，竟然能获得这么一个评价……小家伙，希望你的未来不要辱没他这八个字的墓志铭吧！”
说罢，楚苍天也没再多留，转身便离开了这处公墓。只留下陈舟一人，安静地看着苏隐将这块无字碑给全部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