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时的片刻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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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朋友?

温朗抿了抿唇,斟酌着该怎么说出口,最后却只憋出一句:“吃饭。”

她离开那天他就开始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

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走那段路是他最后悔的时候。

尽管,乖乖喜欢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在还喜不喜欢,自己都不应该不管她。

他养大的孩子,却被他不管不顾地冷落,最后自己逃了。

她自己在那边上学会不会孤独?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他?

但他未曾想过去找她,他怕乖乖真的喜欢上自己,他觉得这是不对的,他在逃避,他一直在忙碌着逃避。

可是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没有那个暖烘烘的安静又调皮的女孩,诺大的家只让人落寞。

他开始常驻于公司,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忙活,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回去后又厌恶这个地方太冷清,常常不自觉地走到女孩的卧室。

深蓝色的被褥被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可她是不爱整理东西的,这么整齐,怕是想不留痕迹地走,是真的不想回来了……

他的眼睛掠夺着房间里每一寸地方,仿佛要在这个地方再找出女孩的痕迹,可整个房间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看起来安静又冷清。

好在他找到一个床底下的箱子,他半跪在地上,把箱子拖出来,感觉有点重量,是装了东西的。打开后是几本书,他数了数,五本。

拿起一本红色的本子随意地翻看:

“6月13日,晚

今天我也很喜欢我哥,我哥给我带了枝红玫瑰,带我去吃饭,是我喜欢的那家,他家水煮鱼特好吃。”

“6月14日,午

不想上课了,很无聊,周围的同学幼稚又自大,明明只会皮毛,还要一副很会的样儿,那副面红耳赤争论的样子让人反感又懒得拆穿。

我想我哥了。”

……

字丑的飞起……他突然笑了。

坐在地上看了很久,看得很慢,因为不想漏下什么,那都是她的痕迹,她唯一留下的痕迹。

那种抵抗的想法,不自觉淡了。

那天他在女孩房间的地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又照常上班,仿佛没发生什么,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着一本书,但从不在人面前翻开看,也不许别人碰。

他心里很乱,他感受到女孩沉甸甸的喜欢,认为是女孩在他身边太久了,把依赖他当成喜欢他,可是在本子里的字里行间都在告诉他那是出于儿女情长的喜欢,是占有欲很强的暗恋,让他不确定又确定。他决定让女孩自己走过大学,不打扰她,等她看清自己的情感后再找她谈谈。

那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女孩并没有等他,反而在拼命遗忘。

那6年其实他过得不太好。

他去相了亲,和女方结了婚,一年后又离了,女方提的离婚,理由是他不碰她,不和她睡一张床,认为他有病。

他无所谓,签了字就走,再回到偏屋,自己过。

他一直在审视自己的情感,也审视女孩的情感。养了她十几年,他一直把她当妹子,都没察觉她的情感那么热烈又隐秘,可他又时常觉得她的喜欢源于依赖,是不是看多小说了才把生活习惯当成喜欢,从而自己欺骗自己,让她自己都不清楚喜欢是什么。

今天,他把人叫回来,是想好好谈谈的,可看着她低头吃饭,不瞧他,又一下子说不出口。

看吃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这几年你好吗?”

“你想听什么。”黄清明没看他,夹了一筷子娃娃菜塞嘴里。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好。”黄清明腮帮子动了几动,把菜咽下去。

开学后不是图书馆就是图书馆,她的生活单调,人也没什么话说,同寝的室友同她说话都像自言自语,不是嗯就是哦,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像水泥灌了一身,实得紧。

因着她长得还算靓丽,追求者也不少,胆大的找她表白,她连个正眼句话都没,让人在众眼中丢了人,言语便恶毒起来,似是要她脱层皮。

可惜她不知也无所谓,这点两人还挺像的,自顾自的生活,学习,画画。

原本她人并不那么闷,只因着来前发生的事,太过……痛心,便没了心思交友,除了寝室里那几个话唠和……陈陨,她都没记住别的脸。

想到陈陨,又觉得好笑。她搁下筷子,“我吃好了。”说完抬起眼眸看他。

“乖乖。”温朗也放下筷子,似有要跟她长篇大论的架势。

“我叫黄清明。”她道。

温朗愣了好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改的名?”

“毕业那会儿。”黄清明道。

她并不想过多解释这些,梁小乖承载了太多她不愿意回想的事,她不想要了。

“怎么姓黄呢?”温朗问。

“古人曾说清明属黄道吉日,我无父无母,无人能拜,便自己一个姓了。”黄清明说的轻松,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其实是随手写的。

“你……”温朗张了张嘴,没能再说什么。

梁小乖这个名字是温朗取的,因为他母亲姓梁。

黄清明有点待不下去了,对面的男人依旧是那个温柔哥哥,可是她不喜欢了。

六年,也该忘了。

“说事吧,别扯这些了。”黄清明说。

“你生我的气吗?”温朗问。

“生你什么气?都是我自己的感情,让你困扰了,抱歉。”黄清明垂下眼眸。

生不生气的又怎样,都过去了,现在很好。

“对不起。”温朗把手搭在膝盖上,捏紧了拳,眼睛不敢看她。

“你没对不起谁,不用道歉,今天就当翻篇了。”她拿起桌旁的杯子,向他举了举,“以水代酒,今天过后我们就没关系了,来。”说着她又把杯子往前递了过去,要和他碰一个。

温朗沉默地拿起杯子,却没和她碰杯的打算。

黄清明不理他,起身弯腰越过饭桌和他碰杯,左手抚着腹前的衣服以防掉到菜上。

“碰!”一声清脆的声响,昭示着结束。

黄清明微微仰头,杯子抵在下唇上利索地把水倒进嘴里,咽了下去,然后朝他晃晃杯子,笑了笑:“我喝完了。”

温朗沉着脸把水喝掉,“你就那么想和我撇清关系?”他沉声问。

“哥,”黄清明打断他的话,弯腰把杯子搁回桌上,“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哥,希望你看清楚,你不用再躲着我不回家了,我了然了,我不喜欢你了,”她顿了顿,站直身子,“这层关系对于我来说很讽刺,我想,你也会觉得很别扭吧,那就没必要再维持了。”

“早断,早散。”黄清明扯扯嘴角,一脸释然。

她看了看还剩好些的菜,有些感慨:“谢谢你给我做饭,隔了六年,居然还能再吃到你做的菜,我很开心,谢谢。”

温朗把把杯子搁回桌子上,“我们……能做朋友吗?”他突然退而求其次道。

黄清明脸上的笑意一僵,“什么意思?”她疑惑着问。

“就……”他又垂下眼眸,“朋友。”他说。

不想散,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怎么能说散就散,哥哥不行,朋友也行啊,他想。

“温朗!”黄清明吼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六年前你让我自己冷静冷静,纵我自己一人在远方生活,”她突然垂下肩膀,板着一张脸,“我填了两个志愿,第一志愿汇阳大学,第二志愿江门大学,当时特期待你能跟我说让我别走,我会义无反顾去江大,可是你问都没问,你他妈怕死我了,不接受要把我推远,我走了,冷静了六年,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也不想和你扯上什么关系!”她愤然道,“看到你我总会想到那段时间,你的冷眼旁观,你的不在意,我自己在这个地方待到要走的时候是他妈的多冷清!”

“朋友?你也不嫌膈应,自己养大的喜欢你好几年,跟你做朋友不嫌起鸡皮疙瘩?”黄清明冷笑一声,“别再联系了,真的,我也厌了。”她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拿过椅背上搁着的外套,跟他道歉:“对不起,话重了,但希望你重视,我走了,别再见了。”说完她就走了。

再待下去,她就要疯了。

温朗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大,被她激动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于是他听着大门突然开了又关上的声音,没追过去,他闭了闭眼。

实在是……没话讲了。

确实,六年足够放下一个人了。

她还是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