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阴阳怪气
比起在岗的踌躇不决，许南风更承担不起失业的代价。现在的工作好像在困住她，又好像在挽救她。
只是越看不到价值，她就越要钻牛角尖的要找到所谓的职业价值和人生意义。但在工作和不断工作围成的包围圈里，她越转越晕。
许南风暂时没有太明确的打算，她现在唯一能确实的，是要做好当下。她清楚现在手上至少承担着一个家庭的信任，还有一份工作的责任。这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都是她必须接受的事实。
她依照楚延安的情况给他定的长期目标是：一个月内，站立位平衡三级；一分钟内在一人看护下平地直线行走50米……
短期目标：诱发上肢主动活动；加强躯干核心控制；两周内，站立位平衡二级……
这是许南风自己要参考的记录，而在给予康复训练的过程中，她要把这些东西既专业又口语化的传达出去：“争取在两个星期之内，我们练到你能够自己站起来，能站稳。”
“两个星期能站自己起来？”楚延安的欣喜只是匆匆的一瞬，因为相比腿的恢复程度，手指的要慢很多，现在只能微微的抓起来。
用尽全身的力气连握拳的动作都做不标准，楚延安看着左手，用右手过去把它一把抓住，松开之后依旧不能握拳：“可手还没力气。”
恢复快的腿，现在也只能借着身体的力达到半蹲的程度，根本不够力气站起来。
“这个目标只是我们训练的参考和方向，手的精细动作恢复是要慢一点的。你要把自己当做一个整体来看，你能站能走，对别人的依赖会减少很多。”许南风说，“翻身坐起来，练站。”
楚延安正要弯腰直接坐起来，但左边没劲儿根本没办法正常的完成这个看似很简单的动作。
“先翻身。”许南风提醒。
楚延安觉得太麻烦浪费时间，但试了一次还是起不来。
“好。”最后他仿佛认输一般，按照许南风教的方式，右脚屈膝，借着身体的力先翻身，右脚把左脚拉到床外，右手撑床让自己顺利坐起来。
许南风调整好他的坐姿，把他的脚后跟推到膝盖后边。
这几天都是重复的一套动作，患者和治疗师在不经意间达成默契。楚延安伸出右手分开左手的手指头，把左侧大拇指放在最上方之后十指交握。
许南风坐在他的身侧，用膝盖抵住他的左膝，一手抓着他的手，另一手到他背后抓住裤腰，起始动作准备完成之后发出指令：“手臂带着身体往前倾，感受脚踩地的劲儿。”
在许南风的辅助下，楚延安就一直在练习这个借助身体前倾带动自己想要站起来的动作。
两天都在练这个动作，似站非站，楚延安鼓着劲儿，心里默念着“站起来站起来”，他要站起来站起来。
许南风喊“再来一次”的时候，他等不及身体往前倾，就准备打直双腿直接站起来，结果刚起来一些膝盖就猝不及防的打软要摔下去。膝盖被抵住，身体重心被一拉，最后重重的摔回原点坐到床上。
好在治疗床高度合适，表面也软，这一摔对楚延安的身体影响不大，倒是把他吓得身体冒出一层冷汗。
“你还是太着急了。”许南风说，“身体前倾不够，脚下也没踩稳，基础动作没打完。”
楚延安耐心不足，稳不下心来把每个动作坐到位，这是让许南风比较头疼的一个地方，也是每次她都要指出的问题，但楚延安在这方面没有多大改观。
林景仰没有在聊天窗口提起楚延安康复的事情，发的都是一些停水停电或者小区某个门要维修的居民通知。
他毕竟只是楚延安的朋友不是家人，许南风如果跟他主动提，估摸着会把照顾楚延安的压力给到他身上。
许南风换为跟楚将沟通，楚延安的进步很明显，但不能太着急。希望照顾者们平时能够多稳一稳患者的心态，毕竟家人才是和他们待在一起最久的人，时间更充裕。
同时，许南风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等理疗室的事务料理差不多，她就去办公室的柜子里翻找资料。
柜子里有不少康复专业的书籍，有教科书，也有其他的康复书籍。康复的正版书籍动辄一两百，即使只是一本讲某项康复技术的专科书籍，而每项看似很小的技术又都能编纂成一本甚至几本书籍来进行更深入的剖析和讲解。
要把这类书籍尽可能完整的收集下来，一般打工族的经济能力有些承受不住，治疗组的几个人把自己买的拿出来放在这里交换和共享资源，是很实惠的方式。
只是书里没有她想要的答案。许南风端起转身对着门，准备随机抓个人，碰运气谁先进来就逮谁问。
好巧不巧，逮到治疗组里最喜欢阴阳怪气的一个，卢林。
“哟，白天见鬼的游戏。”卢林一抬头，猝不及防就看到被人盯着，“我没配合好，要不我重新进一次？”
进门后，卢林盯着门看了好几眼，找着许南风盯门的原因：“许南风，你下班了吓人，没下班也挺吓人。”
卢林更怀疑是门出问题而不是许南风出问题。
“我以后不过来上班，工资记得准时打我卡上，谢谢。”
“不客气，但我只管人，不管钱。”
许南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挪着椅子坐正：“我想请教领导一个小问题。”
她也是在这儿混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人的秉性。卢林工作作风和对职业的热爱程度毋庸置疑，但就是嘴巴不学好。混熟之后就露出狐狸嘴脸，说话也不端着，话里话外喜欢讽刺人。
有时候阴阳有钱人上班没下班跑得快，因为迟到要扣钱。有时候说做笔记打小抄跟小学生水平没两样，实则不会抓重点只是满篇胡写。有时候又说别人工作真负责下班了还在埋头苦干，暗戳戳的批评人工作效率低。
从带的实习生到共处的同事，没几个能幸免。他也总能把握好阴阳的度，让对方发现自己的不足偷偷改正。
刚好就到那个让人想回怼几句，但又不记恨的程度，许南风在他面前都得承认自己脸皮薄得见底。
卢林把不到十个人的治疗师小团队带得热热闹闹的，还借此营造了个平易近人、情绪稳定、人又大度的好形象。
他径自走到饮水机旁要接水，时不时回头看门板有没有裂成两半：“比下班还重要的问题应该不小，洗耳恭听。”
“楚延安站起来怎么跟书里写的不一样？”
许南风的话刚说完，她就看到卢林震惊的瞪大眼睛，眼珠子都要跳进他的水杯里：
“怎么会跟书里不一样？不会啊，难不成买了盗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