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兄弟俩感情很好
最后是好心人发现缝在他衣服上的信息标签打了电话。
楚家的人赶过去接孩子时,发现楚延新饶有其事的端着别人的相机埋头拍自己的鞋子,不会用相机但闭着一只眼睛嘴里念着:“啪,拍照片。”
看到哥哥跑过去时,抬头举起相机对着哥哥的脸:“哥哥站,平平拍,照片。”
楚延安很意外,因为这是弟弟第一次看到家人靠近,在没有别人提醒的情况下主动抬头打招呼,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多的句子。
虽然有的话是别人刚刚教他的。
他本来要展开双臂去抱弟弟,却像王八似的半举着双手站在原地,呆呆的站成一个“大”字。
“啪,平平拍哥哥,照片。”他不会摁相机的按钮,就装着样子抬着,楚延安好似真的看到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
原来他是被陌生人手上会闪白光和发出声音的相机吸引过去了。
而摄影师在等待家属认领孩子的间隙当中,简单教他比划两下,他就学会端照相机装拍照的样子。
当时的那位摄影师觉得这一幕很美好,就用手机抓拍下来。
现在是楚延安的手机屏保,一个小小的专业摄影师在给一个不会摆拍照姿势的傻瓜大哥哥拍照片。
孤独症的孩子兴趣面很狭隘,对他的兴趣针对性培养也许会对他将来的发展有利,让他有一项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
其实对于他们的家人,无论什么方法,只要有帮助到他们的可能,就会去试。
之后每次外出尹若素都时刻看护好他,怕他再走丢。
当然,他也因此获得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只专业小相机,是父母为他买的,以及被照相馆的老板招为小学徒教他摄影。
肖欣然后来也选择了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那段很艰难的日子度过后,楚延新的慢慢好转让全家都看到希望,一家人的生活也逐渐变得顺利起来。
楚延安在本地念的大学,期间遇到跨专业的林景仰,结识成好朋友在校内就开始捣鼓自主创业的事情,毕业之后干脆一咬牙开了植德园艺公司,慢慢摸索发展了一年多的时间。
后来楚延安“因人设岗”,把弟弟招到园艺基地给他特别设置的“培育有机蔬菜”的岗位上,让他把种菜的技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同时还针对像弟弟这样的特殊群体举办免费的开放日活动,就由楚延新来负责教小朋友们认识植物知识和体验种植收获的乐趣。
除了孩童,基地还招有一部分残障员工,其中不乏坐轮椅的。
他们对楚延新都很友善,乐观豁达的谈论起自己的过去,告诉他自己为什么坐轮椅,为什么工作,楚延新能对哥哥说出那三个字也不奇怪。
楚延新因此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习以为常之后,他并不害怕。拿在他手上的相机,会同等的对准正在认真工作或者休息的他们。
他也很喜欢“种菜”这份工作,奶奶就像他的影子一样陪着他上下班,手把手的一直教他日常的生活技能。
楚延新还喜欢拍各种各样的照片,当然,他并没有成为“天才摄影师”,或者是“天才种菜园丁”。
经过干预治疗能够达到楚延新这样的结果已经相当不易,在平淡安稳的生活节奏里,他按部就班的在奶奶的陪同下工作和生活。
楚将大致给许南风讲了兄弟俩的情况,也没有讲得太详细涉及他们更隐私的东西。老人家很感叹兄弟俩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听楚将一说,楚延新的情况比许南风想象的要好。
“平平应该算高功能的那部分群体,家庭氛围也很好,所以干预之后情况不错。”林景仰说。
“嗯,听起来兄弟俩感情很好。”许南风点点头,上天对这样的家庭还是刀下留了情。
她清楚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肯纳症群体也一样。会有很多相似的临床症状被提炼出来,但是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个性,每个人都不同。
许南风除了在部分专业课程中接触到这方面的知识,就是在各种媒体报道当中看到他们的影子。比起理论和专业课程,后者其实算是更直白的途径。
这一群体被包装成“某某病症天才”的样子在报道当中大放异彩。
她清楚这是个例,不是每个特殊儿童最后都会变成阿斯伯格综合征天才马斯克、数学天才陈景润、音乐大家贝多芬、绘画大师梵高等等。
虽然有一部分所谓的高功能自闭症群体,或者学者症候群,常常会被包装成“自闭症天才”。但在我国远超千万的孤独症群体中,只占极少数。
这类孩子症状轻,并且在某方面有超出常人的能力或者天赋。这少部分当中的更少部分是天生的,其余则需要后天发掘大力培养。
他们要想在某方面成功甚至拔尖,需要家人花费不少心血,可能还需要某些团体或社会的支持帮助。
这些群体更应该被叫做“人才”,成功是天赋加上不断的共同努力。这些共同努力和心血不应该被“天才”两个字轻易的替代。
更多的孩子不是“孤独的自带光环的天才”,可能几年十几年还在教他怎么表达需求,怎么自己一个人完成穿衣吃饭上厕所的生活任务。
都说“天才是孤独的”,但孤独的不一定是天才,更多的是平凡家庭的孩子。
上天给他们关上一扇门,却不记得打开一扇窗。是千千万万的父母们在努力推开这扇窗。
对于楚平平这类的人群,他们并不愿意封闭自己,也不是想要孤独一生。用“自闭”和“孤独”来定义他们似乎有些不公平,肯纳症或许是更好的一种说法。
人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各性,都学着在这颗大家共有的星球上求同存异的生活。他们也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相互接纳别人的不同,是和谐生活在一起的第一步。
楚延新与其说是一个社交能力差、共情能力差的肯纳症者,不如说是一个单纯诚实的青年。有青年的朝气,有青年的真诚,有青年的努力劲儿,也怀揣青年的小秘密。
他的相机拍的也是普通的生活场景,例如新鲜的菜芽芽、傍晚红太阳、早餐热包子、各式各样的人群、奶奶的笑纹、哥哥的大头丑照。
谁都猜不到在这种阖家欢乐万事如意之际,楚延安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给这个刚幸福不久的家庭致命一击。
这段时间家人慢慢的告诉楚延新,他的哥哥已经生病住院,他是大人了要学会照顾生病的哥哥。
但是他无法理解这些感情,只知道哥哥生病在医院,好了就回家,没有嚷着找哥哥。
他对生活的感知就像脸上的表情一样少之又少,不会说谎安慰人,嘴巴根本没管住,但他不知道说出的话会一不小心伤害到哥哥。
现在家人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有没有“哥哥生病”这件事。
这个弟弟在楚延安心中一直是单纯而美好的,是他最重视最想保护的一个人。
他可以担负起这个美好孩子的一生,会为弟弟安排好一切。但没想到正是这个最重要的一个人,口无遮拦的一句话直戳得他喘不过气。
楚延安理解他,包容他,一直都是。他清楚弟弟没有恶意和嘲讽的意思,反倒信任、依赖自己。
他没有伤害谁,只是不会“察言观色”,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对弟弟的容忍度变得这么低,低的不知下限。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弟弟很烦人,即使这是事实,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来说破。
楚延安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在产生一种可怕的心理。
他把一堆莫须有的罪名加到这个他最爱的弟弟身上,加到这个最单纯最无辜的孩子头上,他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他看着自己的胳膊不受控制的发抖,越想让它停下来它越得意忘形的示威,手肘和手指都变得僵硬起来,好似是在惩罚他的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