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通 1932年1月31日
颉刚:
接到廿三号由宁发信,知道你已安抵宁垣了,心中一慰。车上如此之挤,真上车时意想不到的,以后你还是坐二等车罢。廿八号接了宁信,卅日就发见沪上大暴动讯,我心中揣想不定,不知你究于何日赴苏,计算日子,廿八夜正在上海,而今日接到苏信,知道你廿七日下午赴沪,那么廿八夜正在上海了。我正日夜提心吊胆你住租界抑住闸北,据多人猜想,你决不会在严重时期住在闸北,现在火车两方面均断,那么你住在租界,不过多住几天,决无危险。(你钱带得不多,住在租界日久能有借处吗?伯祥书款想未还你。)又有一猜想,你在苏州先知消息就停留不去,或者到了上海一听消息不好就转车赴杭(廿七八日还来得及,因车未停),那是最幸事了。但我打电话去问宾四夫人(她廿七日动身),有无不好消息,她说没有。我想是日你一定动身了。再胡怀琛来一信,系廿七发,信中并未提及沪事。则未发难前沪上没有紧张,你廿八日事未干完决不到杭,如此我又想你在上海了。苏信言到沪后再给我信,看一二号来信决定你的行止了。但是这几日中我心真难受极了,我又想打电报,但不知打于何处是好,所以写这快信,但不知火车断又要于何日可到。现在我惟一的希望,就是盼你一二号来信说已经不赴沪而径赴杭了,那么日夜的悬念就可释然了。倘你在沪,则二大人亦将念之不堪了。
这次沪事起于猝然,而手段如此毒辣,你的朋友住闸北很多,鲁弟与午姑母也住此,不知惊慌到怎样?他们搬家吗?火源有的要波及吗?闻今天报要三四十架飞机大攻,这地人民将何得了呢?希望能停战,则损失已不小了。
这几日来信均无重要的。今天陈通伯夫妇来看你,他说十天后就要赴汉的。
此间一切如常,就是九号常去贼,但人多醒,没有拿去东西。冯先生要年卅才回城。书社帐由张先生去讨了。朱士嘉处《古史辨》已送去三十本。
你伤风以致喉哑,谅系路上着了凉,在苏诊治后就好吗?甚念。
我廿八号曾寄一信到杭,收到吗?我的耳朵没有去治,李大夫叫我天天打气,试行一月再去看。协和十元单已由他签字缴会计课了。
火车不知何日通,你能准期回来吗?
二大人福体较去年见时强健多少?祝你
平安。
一月卅一日夜。履安。
宾四夫人:钱穆之妻张一贯(1901—1978),苏州人。是时由苏州返北平。钱穆(1895—1990),字宾四。江苏无锡人。是时在北京大学任教。
胡怀琛(1886—1938):字寄尘,安徽泾县人。是时在上海任职。
鲁弟:顾诚安(1901—1962),名诵济,号诚安。父亲堂弟,父亲之叔顾松年(子蟠)之子。是时在沪银行公会任职。
午姑母:张广仲之妻。
朱士嘉(1905—1989):字蓉江,江苏无锡人。是时在燕京大学研究院即将毕业。
陈通伯:陈西滢(1896—1970),原名源,字通伯,笔名西滢,江苏无锡人。在北京大学任教时与父亲相稔,是时在武汉大学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