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7有情之剑
若天外飞仙无法臻至白云之上的辉煌之剑，那么叶孤城必然不会去用。
心若是有了牵挂，自然无法一如天上白云，悠游于山峦岗阜，无瑕无垢，无牵无绊。
“白云千载空悠悠。”
这是叶孤城面对慕容复所出的剑招。
除了天外飞仙外，叶孤城并非不懂得其他的剑法。
天外飞仙只是叶孤城无情之剑的集大成，而非一种单纯的剑法。
以叶孤城的剑道境界，随手一剑，也是一招绝世的剑招。
因为手中的剑，早已和叶孤城融为一体，剑法所勾勒而出的，已然不是单纯的剑法，而是叶孤城自身。
我即为剑，
并非是夸大其词。
“好美的剑。”
一直关注叶孤城的银川公主李清露叹息道。
这种美不同于凡尘俗物的美，而是一种自然的美。
正似海立云垂，又如云蒸霞蔚。
越是趋近于自然，就越是有着一种属于天地独有的美感。
而叶孤城却是以手中的剑，描绘出一种大道之美。
银川公主从来没有想过，剑法居然能够达到这种地步！
和慕容复强霸天下的剑法不同，无论是如何厉害的剑法，都曾被人所想象，毕竟有人学剑，为的便是那强绝的威力，纵使自己不能达到那样的境界，也会有所幻想。
可叶孤城的剑法却不同于别人的想象，他的剑带着一种奇幻的美感。
人们只会想象武功的强大，却往往少了对于美的追求。
诸如古往今来的文豪，以脍炙人口的诗词去描绘去心中之美，而叶孤城同样也是，只不过用的并非是文字语言，而是手中的剑。
这是一个几尽完美的男人，手中同样是一柄完美的剑。
不懂得武功的银川公主如是道。
“你怎么还能使出这样的剑法？”
慕容复神色大变。
叶孤城的剑法已经开始凌乱，这是他所验证的事实。
心如果乱了，剑法也就乱了。
可是叶孤城虽然没有使出那至强的一剑天外飞仙，却是以另一种剑法打断了慕容复的美好幻想。
这一剑，远超聚贤庄一役时的天外飞仙！
叶孤城以白云命名这一招剑法，虽不如天外飞仙辉煌迅疾，却也非是寻常。
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
叶孤城的剑不快，好似湛湛青天之下一朵白云孤飞。
这并非说是叶孤城的剑不可怕。
须知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蕴含在其中的变招，才是最致命的所在。
“为何不能？”
叶孤城背对着慕容复收剑挺立。
以身世来蛊惑自己的内心，慕容复这一招的确是适逢其会。
只不过以这样的阴谋与自己论剑，叶孤城也不会再给慕容复任何机会。
这是一场本就注定结局的比试。
“是啊，为何不能！”
慕容复看向手中的断刃凄然笑道。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高人一等，这是无法去反抗的事实。
正如十八岁时，慕容复看到那个从来只听说过名字的孩子时，那种超然世间，对于所有人不屑一顾的眼神，让慕容复至今也忘不了。
如今他机关算尽，依旧是败在叶孤城的剑下。
如此莫名其妙，
又是如此理所当然。
叶孤城的心的的确确是乱了，可就算是乱了剑心的叶孤城，他照样不能敌对，就算是已经领悟剑意，就算是身怀百年的内力，依旧注定要败在叶孤城的剑下。
仿佛在叶孤城出剑的时候，所有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那是什么剑法？”
慕容复问道。
“有情之剑。”
“有情之剑？”
一声苦笑，慕容复终于知道自己败在什么地方。
他以王家家主的恩情去折断叶孤城的无情之剑，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叶孤城在短短的时间内，就重塑自己的剑心。
无情之剑成了有情之剑。
他慕容复败得并不冤。
这也是为什么叶孤城没有使出天外飞仙的缘故。
因为天外飞仙是无情之剑。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能让叶少爷如此牵挂，如果舅舅尚在，应该会觉得欣慰吧。”
白云千载空悠悠，说的是剑法，又何尝不是述说着叶孤城的内心。
“有时候我很羡慕表妹，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
“如果我能活得像她一样天真，那该有多好。”
“叶少爷，请允我一个请求。”
“请讲。”
“我希望能将天子剑法录入先天剑经之中。”
“为何？”
“人之一世，总归要留下些东西。开辟一国的野望我再也无法实现，我希望有后来之人，能够使用我慕容复的剑法，去创立一个我所期望的新国。”
“以叶少爷的为人，至少能为天子剑法寻到一个适合他的人。”
叶孤城的一剑已经斩断慕容复的生机，如今的对话不过只是慕容复生命最后的残烛之光罢了。
“好。”
叶孤城回道。
撕拉一声。
慕容复以手中的断刃划下身上的白色衬衣，不知何时从手臂上渗落的鲜血顺着断刃，被慕容复一笔一划地书写在布块上。
随着最后一缕微风的停歇，慕容复的身躯挺立在场中，再无任何气息。
一个装了二十多年谦谦君子的男人，最后死在了自己暴露的野心之下。
如果慕容博并未在聚贤庄出现，那么慕容复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吧！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直到慕容复死去多时，少林寺的山门前依旧寂然一片。
这是一场颠覆所有武林人士认知的比试。
慕容复为何会败？
叶孤城又为何会胜？
只有少数的人能够看得出来，绝大多数的人就算是看到结果，也无法猜想其中的过程。
“果然，叶孤城还是想通了。”
无崖子看着王语嫣在一旁傻笑，也不知道该不该点破王语嫣的幻想。
无情之剑化为有情之剑，其实并非王语嫣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代表着叶孤城的剑已经不再是白云之上的仙剑，而是成了一柄凡剑。
天外飞仙剑光辉煌而迅急，没有变化，甚至连後著都没有。
剑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已出手之後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
这是当世最强的剑法。
可白云之剑却有了变化。
叶孤城以剑法变化应对慕容复的天子剑法，结果虽然是胜了，但叶孤城也是败了。
他从一个白云之上的仙人，被慕容复拖下了凡尘，成为了一个凡人。
若不是先天剑气在品质方面压制内力真气，此战叶孤城必败。
不过这其实也是好事。
叶孤城只知道剑法须入而能出，却有着避世之心，岂知人之一世，又如何能不染尘埃。
不去回应任何人的情感，不代表着就能逃脱所有的一切。
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拿起后还能放下，是为圆满。
若从未拿起，又谈何放下。
想必叶孤城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毁了自己的无情之剑，拿起有情之剑。
只希望这傻丫头最后不要伤得太深！
无崖子叹了口气。
叶孤城会娶她，但是也注定会离开她。
有情之剑只是叶孤城的一个入世的过程，他终究还是会成为那白云之上的仙人。
不过就算只有这么一个结果，对于王语嫣而言却也是最好的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天山童姥、李秋水和无崖子几人明明已经看了出来，却是谁都没有讲明的缘故。
慕容复说得没错，王语嫣心里只有堂哥叶孤城一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
短暂的快乐看似不美好，但是和永远不快乐相比，总归要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