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切都是天意
《礼记·正义篇》记载‘国家将兴，必有祯祥’，
祯祥也就是俗称的祥瑞，历代帝王都特别看重这个，按照汉代董仲舒天人感应的理论，作为上天之子的皇帝如何去证明自己真的可以感受到上天？祥瑞便是最好的证明，这些祥瑞包括但不限于麒麟、凤凰、灵芝、白鹿、白牛、白乌龟。
什么东西越神秘，越罕见就越有希望成为祥瑞。这套理论传到明代，明代诸君，尤其是嘉靖皇帝格外信这个。
毕竟朱道长的追求是不一样，他想修仙，或者说修长生，而在这条修仙的路上，他还没听说谁成功过，至少他所知的皇帝中是没有谁成功，当然这一点很好证明，因为如果哪个皇帝真修仙成功了，也就轮不到他来做这个皇帝。
但人，尤其是皇帝，终归觉得自己来这世间是特殊的一个，朱道长相信有一天自己会成功，但成功的道路总是孤独的，这条孤独的路上，朱道长总想听到一些上天的回应，好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所以朱道长一开始特别迷信这些民间的祥瑞，但后来，这些祥瑞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奇和失真，朱道长狠狠惩罚了两个虚报祥瑞的官员后，这两年也就没人再报祥瑞了。
但没想到，今天，又有人报告他们发现了祥瑞。
嘉靖看着报喜进来的黄锦，神色先是一动，然后又是一紧，沉声问道：
“是什么祥瑞？”
“回主子，是一只白貔貅。”
几个小火者哼哧哼哧从左侧门抬进来一个紫檀木坐辇，坐辇上放着一只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幼年貔貅，这只貔貅身体滚圆，皮肤单纯，通体雪白，是一只绝对罕见的白化貔貅。
没了黑眼眶的貔貅，瞪着一双并不大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嘴里发出类似‘喵，喵’的声音。
嗯，这个祥瑞还挺萌。
白貔貅？嘉靖在脑海中略略回忆，好像真没有人报过这个祥瑞，脸色不觉有了些期待，
“是什么人报的？”
“回主子，原是一群辽东的商人，他们都是往来海外做生意，因为一次意外，路过一座海岛时发现了这只白貔貅。”
“海岛？”嘉靖打断黄锦的话，显然他对这个地点更感兴趣，“他们还记得这个海岛在哪？”
“回主子，这些商人说了，当时是海上起了大风，他们的船体失了控制，才无意飘了过去，第二天风停了，他们害怕出事，就赶紧离开了那里。后来他们也想再找这个地方，但怎么就是找不到了。”
“神仙之所，哪是凡人轻易能够找寻的，可惜了，”嘉靖一脸遗憾。
“主子说的是，”黄锦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来这些商人也不以为这只貔貅是什么稀罕物，准备带到京城寻个感兴趣的买主卖掉，不巧正好被夏家的公子撞见，夏公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只不同凡响的祥瑞。”
“哪个夏家公子？”
“就是夏阁老的那个独子。”
嘉靖沉默，忽然问道：“为什么当时不报祥瑞？”
“回主子，当时这只祥瑞初到人间，还有些野性难驯，夏公子说他想调教好了再来见驾，以免惊了圣驾，并且有这几天时间，夏公子还托人写了一份贺表，一起献给皇上。”
“哦？”嘉靖显得很感兴趣，“念给朕听听，”
黄锦从袖中掏出那份《白貔貅表》，清了清嗓子，便大声念了出来，
“臣谨按图牒，再纪道诠，乃知貔貅之群，别有神仙之品，历一千岁始化而苍，又五百年乃更为白，自兹以往，其寿无疆。至于链神伏气之征，应德协期之兆，莫能殚述，诚亦希逢。必有圣明之君，躬修玄默之道，保和性命，契合始初，然后斯祥可得而致。恭惟皇上，凝神沕穆，抱性清真，不言而时以行，无为而民自化，德迈羲皇之上，龄齐天地之长。乃致仙貔，遥呈海峤，奇毛洒雪，岛中银浪增辉，妙体搏冰，天上瑶星映瑞，是盖神灵之所召，夫岂虞罗之可羁。为宜付之史官，以光简册，内诸文囿，俾乐沼台。觅草通灵，益感百神之集，衔芝候辇，长迎万岁之游。”
黄锦的声音在无逸大殿中回荡，嘉靖的思绪也开始随着黄锦抑扬顿挫的语句翱翔，仿佛在他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仙岛与仙山，云雾缭绕里，嘉靖几乎就要触摸到他们。
“主子，奴婢已经读完了。”黄锦小心提醒道。
嘉靖从这种飘忽忽的思绪中回到现实，一脸兴奋对李芳说道：“快，去叫蓝神仙，今日的打坐不修了，朕要进行扶乩。”
扶乩，一种号称可以与上天联络的道教秘术。
步骤如下，首先，扶乩要准备带有细沙的木盘，皇家可以用银盘金沙，乩笔插在一个筲箕上，用铁圈固定乩笔。
其次，扶乩需要扶乩人，在嘉靖这里扶乩人就由那些天师们诡替，自从陶仲文上次莫名其妙被皇太子打后，陶天师好像就失去了皇帝的宠幸，现在扶乩人主要由蓝道行来做。
按照嘉靖的吩咐，那份辞藻华丽，平仄对仗的《白貔貅表》，由严嵩亲自动笔被誊写在了青纸上，头戴香冠的嘉靖诚心默念了一遍，便交给李芳，头戴香冠的李芳接过后，拿到了扶乩之所焚烧。
接下来就看蓝道行的表演了。
头戴香冠，一身玄衣的蓝道行来到扶乩之所，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个丁字形木架，其直端顶部悬锥下垂，木架被放在沙盘上，蓝道行闭眼只扶住横木一端。
呔！
蓝道行嘴里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密语，身体随着一阵晃动，很快，在沙盘上就形成了一段文字。
头戴香冠，站在一旁的严嵩想看却又不敢看。
嘉靖独自走上前来，低头一看，但见沙盘上清醒印出八个大字。
“夏有大功，杀之不祥。”
这是来自上天的启示！
蓝道行松了一口气，黄锦松了一口气，一直焦急在东宫等待的朱载壡也松了一口气。
夏言的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