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筹银
在清军高层还在被悲伤、愤怒、疑惑、恐惧的情绪包围的时候，广州城里却是一片锣鼓喧天。
建奴围城围了几十天，除了水关被冲进来一回，其他时间是一步都没踏进城里，顶多也就是在城墙上跟守军白刃接战了几次。明军虽然几乎没有出城主动攻击，但城墙下那层层叠叠的尸体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特别是东城墙，那下面堆起来得有四分之一墙高了。加上北城击毙的清军，怎么着也得有个万儿八千吧。
但这个战绩现在完全不入众人的法眼，反倒是孔有德退兵之后在中洞山那一场，击毙了三千的满八旗，简直是绝世之功，说出来现在都难以置信。
明军靠着人数多一倍、伏兵加包抄、装配式工事、自己带了火炮，而清军全是骑兵步军没有重武器等各种原因综合起来，再加上极其难得的地形优势，才勉勉强强打赢了这一场。
双方是既斗智又斗勇，都以为自己是那只最后的黄雀，最后在总数六千人就牺牲了四千人的代价下，明军才全歼了清军的三千人。
不得不说，现在的满八旗跟努尔哈赤起兵的时候差不多，还是当初那些人型高达，绝不是清末那种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可以相提并论的。上面那一堆条件差了任意一个，明军都是被无情击溃的结局。
也正因为如此，击杀这种档次的大BOSS，让广州城内，甚至广东省的明军士气都高涨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以至于当即就有人在皇帝面前建言要组织大军北上，杀进那顺天府，活捉虏酋割下脑袋给圣天子当球踢。
朱由榔就是连灌十杯山东秋露白也不敢做这种春秋大梦，于是赶紧召集群臣廷议，讨论如何处置战后事宜。
战后的事情其实很多，而且繁杂，整军补缺、清点武备、抚恤烈士、讨论得失、后续用兵，一桩桩一件件能把人的头都给搞炸。
而其中最为紧要的，则是论功行赏。
打完大BOSS要是没有奖励那可不行，轻则下次耍滑摆烂，重则干脆跑到BOSS那边去干活，所以这个事情一定等不得。
这事说简单其实很简单，定鼎的李明忠，守城的苏文光，水师的林察，三个人自然是首功。其他的按顺序第一个肯定是兵部，朱由榔纯不知兵，从头到尾都是吕大器在谋划，最后送到皇帝这儿来定夺；第二则是工部，准确地说是营缮司、工兵班，还有宋应星本人，没他们把图纸上的东西落地，这广州城怕不是要被破上个百八十次才肯罢休。
余下的其他诸臣、皇帝亲卫则是按时按质完成了本职工作，怎么着也得赏一点；还有在后方默默支持的户部众人、广州知府衙门等等，也不能忘了。
总而言之，这个国家说白了全套班子和大部分军事力量几乎都在城里，要给赏赐非常容易，照着花名册点就行，保证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问题是这个事情说难也有点难。
主要是没钱了。
皇帝的内帑、广州的府库、富商的乐捐、丁阁部的入股金，统统花了个一干二净，朱由榔的钱包里面是一根毛都找不到。
大臣和将军的赏赐还好说，升官等于发财，若是皇帝和锦衣卫眼神差一点，升官甚至大于发财。他们的要求都容易满足，先许个职位后面分期付款就行。
但是大头兵可就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你这次不给银子，那好，下一次要出兵打仗就得付预付款了。到时候这种不见钱不挪窝的军队谁还敢用？
于是顺理成章地，朱由榔又找到了当朝首席大学士丁大人。
丁魁楚有时候在想，这个从龙之功是不是感觉打了个折扣，海量的银子洒水一般地洒了出去，自己的职位也没有提升，除了弄了个太保之类的虚名，好像算完账还是亏的。
见这皇帝又来找自己借钱，还说什么“三成股份朕让你一成，你再打个八折给朕银子”之类弯弯绕绕的话，总觉得对方是在坑自己。
当然过程虽然曲折，但最后结局还是好的。朱由榔这人书读的不多，缺银子又缺的心急火燎，便口不择言，说了句气话：
“要不你去赏，他们都记你的恩。”
......
这下丁大人感受到了比上一次“在皇宫隔壁修个祠堂”更加强烈的死亡预兆，顿时冷汗直下，大冬天的就浸湿了衣服。
霍去病为什么要“士有饥者，而重车馀弃粱肉”？司马懿为什么要对缺衣服过冬的部下说“襦者官物，人臣无私施也”？是他们不知道吃肉喝酒可以饱腹，还是不知道冬天多穿件衣服能够避寒？
显然都不是，汉武帝刘彻、魏明帝曹叡都在后面看着呢，你一个臣子是豹子胆当菜吃，敢向军将行私恩？是嫌活得太久了要挑战一下命运吗？
现在皇帝冒这么一句话出来，虽然脸色上看不出多少端倪，但是丁阁部已经能够判断：天子此时正在盛怒之中，下一句可能就是要召唤五百刀斧手将自己剁成烂泥。
一国之君屈尊向臣子借钱，已经是臣子莫大的荣幸。要知道现在可不是甲申初年的崇祯朝，那个时候皇帝借不到钱也就罢了，现在这个天子孤骑破阵、手刃叛将，携连场大胜之威号令群臣，自己要是再给脸不要脸，那别说脸了，恐怕连头都要一起丢掉。
别的不说，现在兵部跟皇帝穿一条裤子，工部就是皇帝的小棉袄，城中李苏林三大军头更是当今天子一手提拔，皇帝让东绝不会往西那种。自己又何德何能敢说个不字？
丁大人不愧是自我心理调节的行家，瞬间就又一次说服了自己：“臣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占陛下的便宜。”
“八折就不用了吧，臣按原价折算给陛下。”
朱由榔一听，果然是忠臣啊，顿时感动不已，便说道：“还是丁爱卿公忠体国！那这样吧，就算九折！丁爱卿原价给朕，朕返一成给丁爱卿，当做此次击败建奴的赏赐！”
丁魁楚要是一个体验过百亿补贴的现代人，可能一句麻霾啤已经骂出来了。可惜刚才过于恐惧，满脑子都是皇帝要拿自己开刀，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反而连称陛下厚爱如何敢当。
见皇帝心满意足地要离去，丁大人想了又想，还是鼓足勇气，问出了那个酝酿了许久的问题。
皇帝听了也是直拍胸脯：“丁爱卿放心！你那魁星楼，图纸早就画好了，过完年就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