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行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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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痴人说梦

人世沧桑,日月轮转,大道车轮滚滚向前。

一个周末,日上三竿,我睡的很沉,因为今天我不用早起买菜,不用做饭、不用洗碗,一觉到天明。

竖起耳朵听听动静,家里挺安静,应该是齐齐带孩子出门了。

理论上,保温锅里应该有我的一份早餐。

我心满意足的换衣服、刮胡子、刷牙、洗脸,趿拉着拖鞋经客厅去厨房。

眼睛一扫,愣在走廊。

王汉、华生,俩人如老僧入定,一左一右正坐在我家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我瞅他们,他俩也睁眼瞅我。

“早啊!”我习惯性招呼,然后看看客厅里太阳光照的尺寸,顿觉有点不合时宜。

“早。”俩人顺口答音。

我脚步没停,还是先去了厨房,轻车熟路从老地方端出了我的早餐。

一个蒸红薯、一碗粥、半包榨菜、一个鸡蛋。

“我就不问你们吃没吃了,反正也只够我一个人的。”

我端着早餐,放茶几上,坐到俩人的对面。

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有事儿,尤其只有我一人在家的时候来。

“你最近睡得怎么样?”王汉一张口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我跟王汉他们这帮人这么多年折腾下来,已经很熟悉了。

青天白日的王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知冷知热的贴心话来,我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

“我今天一觉能睡到现在,自然很好。有事情直接说。”我咬一口红薯、喝一口粥。

“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梦?”华生盯着我。

“梦?你们两个一起来是因为没睡好,因为做梦。”我鸡蛋只咬了半口,没敢一整个塞嘴里,半信半疑。

两个人一起点头。

“真是因为做梦?梦见什么了这么重要?”

我好奇心一下子就起来了,把鸡蛋吃完,榨菜、红薯一起放进粥里,拿勺子用力搅和几下,搞成一大碗,三下五除二吃完,去厨房里冲洗一下餐具,坐回客厅。

倒了三杯热水,一人一杯开始座谈。

“一个匪夷所思的梦,不停出现,就可能是有问题了。”王汉等人都是见多识广的。

“我也是同样的情况。”华生揉揉自己的眼眶,有点晦暗。

“你们难道做同一个梦?”我疑问道。

“不一样。”王汉道,显然他们已经有沟通。

“你还记得多年前,华生把你掠去台岛,我们又把你带回来,当时我们两个因为伊诺儿的身份曾有过一次长谈吗?”

我看一眼旁边的的华生,这家伙一脸淡然。

“隔了十多年,我哪里记得清,但我都写到书里了。”说话间,我起身去书架上取下十几年前写的那本《陌生女友》。

翻到王汉说的时间节点,我把那一段指给王汉看,王汉看了一眼,翻了一页,用手指着下面这样一段话:

……….

王汉话音刚落,我知道正题要来了。

“我之所以跟你谈了这么久,从七十年前的旧事一五一十地说到现在,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国家对所有离奇的事件都在密切关注,对于所有的其他文明或生物都抱着平和、开放的态度,只要对方对我们的人民、对人类没有恶意,我们国家扮演的只是对话者和观察者,也不会对她们及其行为构成威胁或妨害。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凡是能来到地球的,只怕大都不是我们的文明所能抗衡的,因此也希望通过像你这样与地外文明有过接触的人类来传达我们的善意,希望对方即使不帮助我们的文明进步,也不要蔑视甚至试图改变或毁灭我们的文明。就让我们人类通过自身来探索和完善我们的文明好了。”

…………

“这里就是我最近一直做梦的地方,梦里一切都没变,但我说这番话的对象变了,不是你,而是一滩清水。

那滩清水先是变得立体饱满,然后变成一团透明凝胶状物体,然后像一扇门一样直立起来,并拟态出两只眼睛和嘴巴,她似乎在说什么,但我怎样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王汉尽量详细的表述他的梦境。

“然后,那张嘴巴沉默不语,立着的那扇门又回到地上,化作一滩水,这滩水逐渐变大漫延如同无穷无尽,我的视角逐渐上升,如同飞到天空。

就看到水从房间里漫出来,就像在整个大陆、整片陆地上画了一条宽宽的水线,然后环绕陆地的海洋突然暴躁而起,浪涛如同竖立起万米的水墙。”

王汉语气愈发沉重。

“整片陆地像被水线一分为二,就像原本一本书平摊在地球上,被分开的大陆就像两页纸,水线就是书本的中线。而环绕陆地的海洋如同两只大手,就那样从两侧把两页纸沿着中线折叠在一起,就像合上了一本原本打开的书。”

“当书本再次打开的时候,原本有陆地的两页纸消失不见了,看到的是新的两页纸,全是一片蔚蓝大海。”

我见王汉停下来,不再往下讲了,知道他的梦说完了。

“说说你梦见了什么?”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三个中年男人端坐一起,聊做梦。

“事先声明,不是我狂妄自大,只是个梦。”华生发言前先举手,讲完了才知道是他自己有点心虚。

“我梦见我成了诺亚,诺亚方舟的诺亚。是统领一支巨大无比的潜艇舰队的最高指挥官。所有的陆地都沉入深不见底的海沟,这支庞大的潜艇舰队在海底躲藏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在我的命令下静悄悄的上潜。

不知道上潜了多久,等终于看到光的时候,我的视线里竟然出现了乘坐飞机才有的景象,潜艇如同上浮到了云海之上,然后我像传说中的诺亚一样,放出去乌鸦、鸽子,结果一个都没有回来,又放出去其它鸟类,也一个都没回来。”

华生用手揉搓着太阳穴,继续道。

“梦里的我这才想起来,有气体检测设备,结果仪器从外界取样回来,显示外界竟然完全没有氧气,样本竟然是真空状态,我试图命令潜艇下潜,却无论如何都潜不下去,这支舰队的所有人、所有潜艇就这样如同在云海之上一直被太阳炙烤着、绝望、毁灭、消融、颗粒状、粉尘状,最终化作云海上的虚无。”

“你们俩各自的梦,最近反复出现?”我喝了口水,再次确认一下。

“每次都是相同的梦,所有的细节完全相同,很清晰明白。”王汉答话,华生点头,两个人一起盯着我。

“你们别看我,我没有做这样的梦。我做梦大多是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儿。”我实话实说。

“我们想问问你的意见或你的看法。”华生说。

“我没什么意见,个人觉得做梦有时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时候是潜意识试图拯救人的灵魂,当然也不排除其他意识体给予启迪启示,每个人都只能根据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躬自省,判断自己属于那种情况,然后有所觉悟警醒。”

我尽量客观的发表意见,不能误导别人。

社会上占卜算卦、看相解梦的人很多,但我一个普通人,不具备这种才能,不能胡说八道。

“梦里那段对话,原本是我与你,因为液态体代替了你的位置,所以我才来听听你的意见。”王汉不太相信鬼神异端,但对客观、反复出现的异常现象,反而有一种更理性清醒的求知欲。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的参与,不是所有的启迪、启示都着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有很多人都会在向善、修善、行善的道路上有所觉醒、觉悟。

当然觉悟是一回事儿,真正善举善行又是另一回事儿。

打着修善行善的幌子,敛财敛色男盗女娼的比比皆是。

真正的知行合一并不容易,王汉算是做的不错的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也乐意分享我的个人意见,以供参考。

自然,有些明白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虽然三个中年男人坐一起,聊周公解梦不太讲究,但咱们就是纯粹扯淡闲聊、胡扯瞎猜,出了这个家门也可以当成玩笑话。毕竟做梦这种事儿,都是很自我、很个体的一种意识波动,只有自己才想的明白,这个没办法换位思考,别人更没办法告诉你说应该是什么什么样、怎么怎么办,聊天也只能是假设、猜测、可能。这句话咱们先说明白。”

两个人一起点头,我思考片刻,开始胡说八道:

“我重新读了当时咱们两个的对话,说时过境迁也好,与时俱进也罢,当时的我对整段话不持异议,今天的我忽然觉得有句话可能要重新再思考一下”说话间,华生已拿起那本书,跟王汉凑到一起看。

“是最后一句话,‘就让我们人类通过自身来探索和完善我们的文明好了’。这句话今天的我回头再看,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我等他们看完书上整段话后,继续道:

“我听了你们的梦、你们的话,有一些念头、有一些想法冒出来,我举例来说:

例子1一个家里,有个任劳任怨的老母亲,她用自己的血肉身躯,已经孕育过很多孩子,有成器的,有不成器的。现在眼前这个孩子,其实已经长大了,却坚持自己还是个孩子,而且准备一直啃老,直到把老母亲啃光、啃死。”

例子2自然界有雄鹰,当自己的孩子翅膀硬了,就会把雏鹰从山顶鹰巢里丢出去,自己能飞则生,自己不能飞则死。

有峭壁野猪,带着小猪们攀登峭壁学觅食,母亲前面走,小猪们跟在后面学,学会的继续跟着,学不会就摔死了。

有草原袋鼠,当小袋鼠个头够大,遇到野狼追赶,小袋鼠就会从育儿袋里被甩出来,就只能独立面对野狼的追杀。

例子3某个山村里一户穷苦人家,只有一亩耕地。夫妻年轻时养了1个孩子,长子历经苦难长大能干活了,地少人多,怕父母年长劳累、忍饥挨饿,只带了一点点基本维生的干粮就去大山外谋生,辛勤劳动,用自己的合法收入,反哺父母,然后父母略有余粮,趁年轻又生了一个二弟。二弟也很成材,能自食其力了,也没怎么从一亩地里求生、从父母身上割肉,也外出谋生,辛勤劳动,合法收入,反哺父母。一家人互帮互助,虽然一亩地,却养大两个孩子。如果这户人家的长子,长大了却一直啃老,啃一亩地,一亩地两个人干活三个人吃饭,也就不可能再养一个二弟。

例子4某个星球上曾经孕育过的某个先进文明,他们借用母星球部分资源为工具,炼化向母星飞来的陨石等外来资源,利用外来资源制造了新的、属于自己族群的文明生存载体,在利用外来资源为母星补足因自己离开产生的资源缺口,为新的文明种族诞生创造可能的契机,留下了联络坐标,约定了定期回访机制之后,整个文明族群从母星球超脱出去,以自给自足的形态,跃入更广阔的宇宙。

至于华生的诺亚方舟梦,我个人觉得,更像是一种可能。

就像老鹰妈妈把雏鹰孩子从山顶鹰巢里丢出去一样,或许母星球意识觉得人类翅膀硬了,既然能自己飞出去了,那么自力更生、自救求生,接受宇宙大道规则考验的时刻,也到了。

向善则生,不善则死。既然她能以重力把我们吸住,或许也能以斥力把我们丢出去。”

两个人盯着我,目瞪口呆。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就当做痴人说梦,只是闲聊、假设、可能,好吧,不要生搬硬套。”

我见两个人板着脸、表情复杂,怕他俩走火入魔,我就又瞎掰了一句,想缓和下他俩的情绪:

“时候到了,不一定就是说末日。风向标也未必是说能飞出去,说不定是冻土层消失呢,我们只是在聊天、聊梦、聊某种可能。”

作为这么多年的老熟人,我免不了再多说几句:

“痴人说梦,咱们就是痴人说梦罢了。赶紧回去补个觉吧,说不定睡醒了就换了别的梦。”

这事儿就算这么掀过去了,我反复提醒自己,类似这种周公解梦无凭无据、胡编乱造的事儿,可一不可再,即便是作为熟人间闲聊,也要避免沾染太多因果。

但有时候,有心躲事儿,事儿却找人。

数日之后,王汉与杨聪两口子不请自来。

杨聪和何川虽说手脚恢复如初,可能留下了心里阴影,以至于现在都不敢抢着说话了。

杨聪夫妻不言语,王汉只好自己跟我讲。

原来,岛国陆沉后,天地之威,无可匹敌,岛国残余国民四散全球。

而今,天道莫测,岛国部分国土,竟然因地球版块的新变化,正慢慢抬出水面。

本来这算个好消息,但岛国遗民包括何川在内,大多犹疑不定:

能不能在正露出水面的岛屿上再次复国?会不会等遗民二次聚集后,天地挖个坑来个二次陆沉?

于是,岛国皇族一脉,联系了何川,当然同时也联系了王汉,想来见见我,听听意见。

听王汉说,为了表示诚意,皇族还提供清单并撤走了很多谍报人员,有一个还是我曾共事过的公司领导。

于是,就有了我与何川,以及王汉、杨聪的下面这段谈话:

“过去因为公司工作关系,我与贵国的一些对口人士有过一定的商务往来,基本上待之以礼。

但从个人私交而言,我对贵国并无好感,这不是什么官方交流常提的历史原因,而是源于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贵国过往行径的切身体会与言传身教,那些苦与痛是真相,那些言传身教也是传承,不是两国的一两本教材、影视剧能影响的。

即便是你,也是因为杨聪我们才有了更多的交集,但只要你们一日不反思、不反省,我也会把长辈告诉我的苦与痛传承给我的孩子,因为我们族谱里很多支脉就是因为贵国而断绝的。

不论过往,贵国对当今人间的淫罪漫延、道德沦丧、人伦败坏亦罪责难逃。当然,孩子不分国界,都值得爱护,如果陆沉不可避免,大道启示我,我身为人身,自然不忍心孩子们蒙难。但大道无情亦无形,尤其贵国昔日因果太重、延绵至今,这才无可挽回。天地不言,我也无从知晓,甚至告知。

何川,这些年你也亲身经历,之前我的爷爷、外公去世,我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前段时间,我的外婆、奶奶相继去世,我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假如人间事我都能知晓,自己的祖辈至亲离世,我无论如何都要见上最后一面的。

假如人间事我都能干涉,外婆与奶奶间隔9天,我无论如何也该让她们错开时间。

我的挚爱亲人尚且如此,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你们的皇族,我又能告诉他们什么呢?”

何川双眼垂泪,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地上:“大哥,对我的母国,您就算作为一个普通人,就一点慈悲都没有吗?”

“有啊,众生平等,慈悲平等,道法亦平等。”

我冲杨聪使个眼色,杨聪伸手把何川拉起来。

等何川情绪平复了,我叹了一口气。

算上这一次,再加上不久前的周公解梦事,乃至撒思齐、陈浮等越来越多的人沟通交流的过往,我对王汉、杨聪、何川三人说了几句话:

“我这一生原本是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去;不管人间事、只管杀‘神仙’。所以人世间的很多事情我也只能顺天应人,量力而行,尽力而为罢了。

而且,人们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认知未必就是真相,或许那只是一种片面的理解、或许那只是一种自我的可能呢?就像寺庙里弥勒殿两侧常题写的两句话‘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假如这句话不是弥勒劝世人,而是佛祖劝弥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