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邪剑（三）
夜晚，寂寥荒废的街道刮着一阵阵寒风，将萧瑟的落叶吹得满街都是。
方知只能可怜巴巴的抱住自己窝在狭小的草笼里。
出去是不敢出去的，若是被发现肯定会被绑去祭剑。
这么大的朱紫城，他竟成了过街老鼠，没有半点容身之处，该如何是好啊。
当方知沉浸在无处是家的悲伤中时，丝毫没意识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朝他走了过来。
等方知惊觉有人将草笼连带着他，高举起来后，才发出一阵细弱的尖叫。
“嘘，别出声，我是你大牛哥。”
听到是大牛的声音，方知才不再惊恐，瞬间安心许多。
在大牛扛着草笼一颠一颠的走回去途中，饥荒交迫的方知也逐渐窝在草笼里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眼前是大牛哥粗犷的面容。
“来，小子，先喝了这碗热汤。”
方知没有丝毫犹豫，便从大牛因为打铁，粗糙的都开裂的手中接过边沿磕磕绊绊的瓷碗。
他确实是饿极了，一口气便干了下去，喝完后还咂咂嘴，一双眼睛不好意思的看着大牛，扬了扬空空如也的瓷碗。
大牛只是接过瓷碗，又从锅里给方知又舀了一碗，这次还给他拿了几个馒头。
方知很快便横扫了眼前的一切食物，吃饱喝足后，才连忙感谢大牛。
“大牛哥，这次还好有你，否则我怕是......”说着说着，方知眼角都微微湿润了。
“好了好了，放心，我不会送你去祭剑的，等我找到时机，便把你送出城去。”大牛安抚一般，用粗壮的手摸了摸方知，眼神里流露出怜悯。
可怜这么大的少年了，瘦成这样。
他刚刚扛着草笼的时候，若是不知道方知在草笼里面，还以为那轻飘飘的草笼什么都没装呢。
方知虽是个小乞儿，饱受世态炎凉，但他心里依旧怀着善念，见大牛哥对他这么好，便忍不住劝：“大牛哥，你可千万别去祭什么捞子剑，人活着才有希望啊！”
方知顿了会，继续苦心婆口的劝道:“大牛哥，李大娘生前多心疼你你也是知道的，你出去寻什么仙人受了一身伤回来，大娘都要哭死了。”
“你想想，那跳进火炉多疼啊，我亲眼看着我前面祭剑那个人，跳进去惨叫了好久呢。”
见大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方知心里一喜，接着说：“大牛哥，谁知道那个仙人说的是真是假？我相信，李大娘那么疼你，死了也绝不会舍得你去祭剑，你不如找机会跟我一块走吧。”
结果大牛坚定的摇了摇头。
“方知，你这孩子有些事不知道，那个仙人说人被妖怪吃了，魂魄不全无法转世是真的。”
方知听了，眼睛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大牛哥这么好的人，也跟城里的疯子一样，都一心想祭剑吗？
这时，大牛站了起来，厚实粗糙的手掌，再次抚上方知的头。
“但是，我不会再祭剑了，我会留下来，劝城里所有的人，都不要去为了铸造一把仙人说的屠妖剑去送死。”
“方知，你那天站在火炉边说的话很对，我们好不容易在城破的时候活下去，为什么还要去送死。”
“你说的这句话，把我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拉回来了。”
方知听了大牛这话，抱着大牛的腿恳求：“大牛哥，你别在这痴人说梦了，城里的人都疯了，要是你敢劝他们，他们怕是要绑住你把你扔进去，咱们自己走就好了。”
方知是见识过这些人的疯狂的，他只是不想祭剑，就被追的这么惨，要是大牛哥去劝他们，万一激怒了这些人，不是下场比他更惨？
大牛的长相，跟他那双树皮一般的糙手一样粗糙，但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下，有一种雕塑般的美感。
大牛看着方知，再次摇了摇头。
“不，孩子，你不懂，有些事情只要是对的，就算把命搭上了，也得去办！”
“我必须去劝大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被一个邪道蛊惑，丢了命。”
大牛昂起了头，有一种勇往直前的气势。
“城里活下来的人，怎么可以因为这，就白白丢了性命？”
听了大牛的话，方知哭的不能自已。
他想起自己为什么在城被妖攻破后，活下来了。
大牛哥常年在外寻仙，只在秋季回来打铁，李大娘就把对儿子的一切爱意，都灌输到他这个小乞丐身上。
那天，是李大娘让他藏到床下的暗格，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吸引妖怪，才让他活下来的。
但其实，城里的幸存者，都是这么活下来的，大家都是因为家人的牺牲活下来的，怎么可以去祭剑！
这样根本对不起朱紫城在那一劫中死去的人。
大牛温柔的拍了拍方知的背，唉，可怜这还是个半大小子呢，遇到这些事肯定吓个半死。
“好了，别难受了，我常年寻仙，得了些门道的，这次蛊惑大家的仙人，怕是有些来历。”
大牛说着，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实际上，他在外面拜了仙师的，只是仙师说为了他好，只肯教他一些皮毛。
但就这点皮毛，也让他获益匪浅，能让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被方知的一句话点醒。
大牛沉思，那个诱导他们的仙人，怕是极不一般。
竟然只用一番话，就影响城里上万人的心智，简直太恐怖了。
只是，大牛紧锁着眉头，开始拼命想着那个自西而来，蛊惑大家，万人焚身祭剑的仙人长什么模样的时候，大牛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方知，你还记得那个让大家祭剑的仙人长啥样吗？”
方知听到这番话，脸色瞬间苍白。
难道大牛哥也，也记不清那个仙人，呸呸呸妖人的模样？
方知不信邪，却越想头越疼。
他甚至开始闭眼揉着太阳穴开始疯狂的想，直到方知想的七窍流血，大牛掰开方知的手，试图把陷入诡异状态的方知摇醒时。
方知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神却是与半大乞丐方知截然不同的成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