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话 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诸位有听过侠客行的故事吗？
平成21年的夏末。
一名身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头顶针织帽，宛如侦探漫画中反派的神秘男子出现在东京街头。
在乘坐电车经过几次转站后，他低着头走了许久，直到目标突然停步，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人后，他缓缓放慢了速度，一个转向，推门走进了边上的咖啡馆。
这里冷气适宜，钢琴选曲也颇为考究，来往的女服务生都一丝不苟的挽发，黑色工作裙线条优雅。男人点上一杯最便宜的热饮，戴上耳机，静静坐在咖啡馆的角落，一手在手机界面上轻轻敲打着，一面透过玻璃望向窗外观察目标的一举一动，以及任何靠近目标的嫌疑人。
“她倚着我肩~呼吸响耳边~”
“高温已产生~色相令人乱~
“君子在扑火~吹不走暖烟~”
“她加上嘴巴~给我做磨练~”
伴随着耳机里的音乐，男人曲指叩在桌面上的声音越发用力，敲打出几句港台金曲名歌词，轻轻捧起醇正美式咖啡抿一口，扶一扶零度数的无框眼镜，简单的细节，身上高级哥谭市民的味道便更加浓郁了。
并非姐控。
只是单纯的关心。
细细回忆，印象里姐姐一直是缺乏点主动性的，而且早期有些消极的态度，对未来没有很清晰的计划。
三分钟热度是常态。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迷茫的姐姐变得目的明确起来。
大概是因为步入社会后成熟了吧，寻找未来的出路时选了个和她喜欢的游戏行业所对应的声优。
出行回家都在刻苦的训练口语，起初说话还会像许多人一样咕噜噜的吞字拖音，但逐渐的，现在念白表达上已经和天气预报主持人都相差不多了。
但老姐啊，社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词汇，人际交流、人情世故说来简单，但其复杂程度超乎想象。
尤其是演艺圈这行当。
所谓演员，就像是翻译。如何信雅达地将剧本翻译成戏剧，就是演员的功力所在。很多时候剧本都要求演员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以自己的表演，因地制宜地补足戏剧的感染力。
用生活的经验代入弥补进戏剧中是惯用手法。
换而言之，他们连日常生活都可能是在表演。
迎面的微笑与和善只是适合社交的面具，伪装和掩饰自我，并非内心真实写照。
信了这帮人的笑容可是会吃大亏的呀！
尤其是老姐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女生。
性格孤僻——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觉得自己阴暗古怪，突然想说话除了亲弟弟都不知道找谁，学校里连认识的朋友都没有，抱团取暖都不会，碰到人搭话也只敢嗯嗯啊啊的回应。
对人际关系审视认真——中学的时候被朋友‘背叛’，遭受女生团体的排挤，因此也对人际关系很认真，这种类型一旦在相互确认关系交往的话，必定会相当依赖对方，成为情感生活上的精神支柱。
为人善良——简单来说，就是好骗，很容易没有主见，如果有人主动伸手进行了帮助，小女神绝对会下意识产生依赖，加强联系，从今以后一旦遇到任何问题都会下意识向男方保护。
真是纯洁如白纸的女孩，但就怕遇人不淑。
差一点是看清对方后分手，倒霉一点说不定结婚后对方才原形毕露，好一些是情伤，差一些是情财两伤。
咯——！！！
“先生，是我们这边的咖啡不合您的胃口吗？”女服务员路过急忙道歉。
“抱歉，咖啡很好喝，只是我刚刚看到外面有只蚊子飞来飞去，有些上火了。”
内田悠马目光幽深，摸摸脸颊。
后槽牙咬得有点痛。
……
我有女朋友了。
她对人对己都很严厉认真，我理解她，也适应得来，所以是优点。哪怕假期被抓着到处跑，又是调查大学志愿，又是一起参加补习班，高一就准备考虑高三的事情，但我并不觉得麻烦。
从补习班回家的路上，公交车在道路上行驶，她靠窗坐着，零碎夕阳洒在略有倦意的娃娃脸上，很可爱。
她很喜欢计划未来，认真严肃得一丝不苟，偶尔走神漏出来的傻笑，以及忽然别过去的脸，每每这时总感觉我已经能想到以后要生几个孩子了，很可爱。
她偶尔会谈论起青梅竹马的好友，说着对方为了喜欢的人，居然压住懒惰的毛病，考去外地的重点高中——时不时偷瞄我一眼的目光，带着绕来绕去的心思。
我知道她想和我一起考上大学，谁也别落后地去一个地方，希望我能够为她有类似的执着，偏偏不好意思开口。很可爱。
我是个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的人，并不执着于优秀和平庸，也不谈论成功或失败，对未来无所谓，对过去不怀念，对现在顺其自然，兴趣使然地过着每一天。
我对这份感情，是自疑的——我连自己都谈不上爱，真的能执着于另一个人吗？
决定一切的那天，我知道她要告白，她知道我知道她要告白。
但，知道和说出来，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啊……
听说有这么一种说法——恋爱就像战争，先告白的人是输家，因为追求者没有对被追求者提多余要求的资格。
可我输得很高兴，毕竟她太可爱了。
“诶嘿……诶嘿诶嘿……”
“麻烦您清醒一下，口水都要淌到我的台词本上了。”
千原无奈，顺手从佐仓铃音的怀里把刚才交换给她看的台本收回来，轻轻吐了口气：“从某种意义上佐仓同学你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才，明明就是一个序章出场的龙套NPC，我那台词本上一句‘井上同学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居然能被你脑补出这么多背景设定，单独拿出来创作一部恋爱题材的狗粮动画都绰绰有余了。”
“其实我刚刚那堆本来就是从恋爱漫画里借鉴来的。”佐仓铃音哼哼一笑，心中得意。
“只不过原作主角是两个女孩子是吧？”千原吐槽道。
果然懂我！
佐仓铃音露齿微笑，亲切地靠近一步：“最近我又有发现一部很不错的轻百类型，纯爱题材，主角相处的距离感无比微妙，非常值得推荐。”
“啊、嗯……免了，我暂时不好这口。”
千原下意识往旁边又挪了一步，并下意识记录下佐仓同学的一个新特点——喜欢安利，寻求共鸣和同好。
有一件能专心致志沉浸其中的爱好，一些能讨论相关的同好，在不起眼的工作中收获满足，甚至能帮助他人，传递幸福。这大概是佐仓同学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光景。
“但是请某人不要来给我推荐这类作品啊！”
千原把台词本握成棒状，敲了一下佐仓铃音的脑袋，“而且像佐仓同学这样走路弯腰驼背，习惯用低头隔断他人目光，总是喜欢一惊一乍的女孩子，难道还在奢望漫画般的剧情降临在自己身上吗？怎么可能谈恋爱嘛，就算哪天你跑来炫耀说有女朋友了，那肯定也是伪装现充说谎，花钱雇来的！不然就是冲着你的钱包来，纯以钓凯子和ATM机为目的的坏女人！”
“怎么这样啊——”
被击碎幻想的少女发出悲鸣。
“诚实是美德，我只是在实话实说罢了。”千原摇摇手指，唏嘘道，“假如你是一位正常合群的女孩子，会对天天窝在班级角落，从不与其他同学交流，课间只顾着看轻百合小说漫画的怪人有兴趣吗？”
“不，不会……”
“那不就得了么？”
“呜——”
无，无法否认。
佐仓铃音泪目了。
“所以说啊，佐仓你呀要是继续保持原样的话，高中生活肯定还是悲惨的隐形人状态。最多交个小组作业，其他什么团体活动没人会想得起找你一起，周末聚餐都没人约……”
“最惨的是高中毕业最后一次聚餐，明明说好的要全员合影，某人精心打扮一番，兴致勃勃的提前一两个小时抵达现场，等候半天才知道人家临时换了场地，结果组织者还忘了通知某位存在感弱道仿佛不存在的隐形人同学。”
“没人拥有她的联系方式，没有电话，没有line号码，连邮箱都没人交换过，最后散会想起好像缺了谁的时候只能麻烦班长通过老师转告那位不知名的小同学。”
……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遭到多重打击，佐仓同学的身体开始石化，然后掉渣，化灰，风一吹便飘散得无影无踪。
只剩一团印着佐仓铃音悲伤面庞的神秘气体留在原地。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吧？
“是我言重了。”
千原摇摇头，双手在空中抓了两把，试着捕捉住空中纷纷扬扬飞舞的灰状物质：“毕竟佐仓同学你才高一，只要肯在班级里勤去沟通，参与社交，绝不至于落得满座衣冠皆不识的地步，况且你长相也不差，指不定哪天还会被人送情书告白开启一段令人艳羡的现充生活经历。”
“绝对可以！轻易可以！”
变脸那么突然，又那么真实，时间如同被倒流，原本飘散的石灰状物质重新拼凑起女孩的身体，佐仓铃音咳嗽一声，脸上表情依次更迭，陷入茫然、迟疑、犹豫、欣喜、烦恼、后悔的究极感情漩涡。
千原惊疑不定，看着她最后那段悔恨的神情，还有捂着脖颈的动作，总感觉她经历了一场世间少有的感情纠葛大戏——不说《雷雨》，至少也是《days in school》级别。
“宝，你说，我要是哪天脚踏三只船被发现用什么理由比较好？最好能维持住关系，继续当我女朋友。”
“……”是哥们低估了您的水平。
少年揉揉有些犯抽的嘴角肌肉。
“好像是有点难啊。”佐仓铃音挠挠头，“实在不行，最低要求保住条命行不行？”
千原深呼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吐槽的欲望吞回去，无语道：“我觉得活下来应该没问题，毕竟这里是东京，不是米花町，只要没撞上地雷妹，最多被人打一巴掌然后就分手了。”
“万一真碰到了那种非要大家一起殉情死的类型呢！”佐仓铃音锲而不舍道。
“……”
千原，完全笑不出来。
他思索许久后又沉吟片刻，然后一个转身，飞起一脚侧踢在佐仓铃音屁股上。
成效不说立竿见影，至少也是不痛不痒。
“你就不能不挑那种一看就有特别大问题的女孩子招惹吗！”千原额头冒起青筋，这人都在提些什么问题啊，正常人哪会跟她一样想这些东西？！
——跟那只烂话王简直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你不懂，缺爱的才好骗，平时在学校里低着个头被孤立，一遇到肯对她们伸出援手的人直接就芳心暗许了，这种类型的妹看到不把就太可惜了。”佐仓铃音扶扶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神情颇为考究的解释道。
“……你丫最近真的是在看轻百？”
“老实说，不止。还有一些命令规定18岁以后才能看的漫画书，都是两个女孩子近距离贴贴的内容，H程度非常高，还附赠作者签名，我放包里一直带着，宝你要的话待会休息室里我可以借你。”少女低头开始翻包。
啪！
干嘛揍我？
佐仓铃音不明所以，摸着又被踹了一脚的屁股，回头看了一眼，望见似乎仍然有些不解气，余恼未消的男孩，急忙在一片茫然与鸡飞狗跳的动静里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