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话 杀蜂灭蝶，除虫专家
【夜里清宵喜皎洁，得来日影雪三分。败叶秋风伤寂寥，斜倚栏杆泪珠儿倾。一阵金风过，落叶满中庭，秋夜难熬，闺里冷清清。隔海他乡日头斜，相思豆，心头血。盼归程，盼归程，扑火飞蛾误作月，无情偏被多情借。】
【你年少不顺，得遇贵人方有金鳞化龙之境遇。然而在过龙门前命中尚有一劫，她若现身，将会夺走你的一切财富与荣耀。】
颇有希腊式风格的预言。
作为自幼拥有惊世智慧、浏览过大量乱七八糟课外书的高智商人才，希腊预言是必会了解到的东西。
其中大部分都是那种表达命运绝对性和戏剧性的东西，知道了预言的人，往往会因为心魔丛生，杂念纷扰，开始不自觉的呈现预言内容，从此沉沦困顿，不得善终。
所以佐仓铃音果断选择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过虽说不信，但还是该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万一真的应劫了，单以自己的个人力量十有八九要为天雷所败，轰杀成渣。
明确目标，才能够开始思考；有方向的改变，不至于迷失与困顿。
所以，思想，便给我一分为二吧——
爹，在我的认知中，你是最会花言巧语的渣男，下一招我守你攻，便用上你年轻时候哄骗漂亮女孩的社交能力与话术跟那突然出现的第三者拼吧。
社会精英，霸道总裁，优秀成功人士模板开始加载。
…
…
下午三点四十分准时放学，佐仓铃音带上学生仔限时专属的甜美笑容，拎上学生包直接跑路。
放学时间——归宅部社活，启动！
只是当她心花怒放地一路蹦到校门口时，脸色却陡然一变。
“魔镜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呢？”佐仓铃音快速的整理了几次侧发，旋即转头看向一如既往站在老地方的好友，以及他旁边另一位完全不认识的漂亮姑娘。
佐仓铃音的目光肉眼可见地变深沉了。
【反正肯定不会是你……】
女孩空挥两下拳头，把视线里那行嘲讽自己的神秘文字打散。
似乎是感受到了空气间突兀出现的阴郁气息，千原左右张望起来，终于注意到了某只佐仓科槌子蛇。
然后，少年笑容灿烂地回首。
“呀哈咯……”佐仓铃音试探性起手进行了一个招呼，然后尬住，不知该在这种时候接什么。
站在一块的市道真阳闻声看过去，发现说话的女生竟然是在朝自己的方向招手。
“嗯，你好。”她连忙起身以礼貌的态度打招呼，嘴角带起亲切笑容，长发如乌云般垂在身后，清丽的声音隐隐有一丝坚韧感。
“你好你好……”专精阅读空气的云社交达人佐仓铃音下意识的回话问候，顺便也打量了一下这位如同轻小说女二号一般突然出现的靓丽女生。
乌黑柔顺的长发，端正的站姿，不卑不亢的神态。
乍看之下就很符合人们对于优等生的潜意识印象。
……但如果是肥宅，就算实际上再怎么优秀，初见第一面大抵还是要先被质疑一下的。
佐仓铃音又低头看了眼，发现对面大姐姐的双腿曲线优美而修长，黑丝裤袜若阴云遮蔽着月光。
有种模糊的既视感和羡慕感，是自己所没有而想要得到的东西。
真的很好看。
很想要细嗅，窥探阴云被月亮映出的细腻芬芳。
【停停，收收味，现在不是你自由发挥暴露姛本质的时刻。】
啊对，不能发癫……
被它提醒的佐仓铃音轻轻拍了两下脸颊，然后重新抬起头。
她的眉头紧拧着，嘴唇也被抿起，心里在七上八下地蹦跶。
“同班同学？”佐仓铃音目光盯着双方胸前的名牌，手指在面前两人间点来点去。
“诶？”市道真阳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顿了顿，旋即点头，“嗯。”
虽然思绪逻辑里没什么问题，毕竟同为同班同学的话在门口站会儿很正常，但佐仓铃音砰砰直跳的心头却分泌出怪怪的味道，总觉得有一种紧张心烦。
心情就跟当时在便利店目睹某位万分该死的第三者一样复杂难言。
佐仓铃音表情微妙地看了眼一边的男孩。
……只能说他招蜂引蝶的本事属实不错。
不过，友情就是这样，如若不经心维护、浇灌，不经意间突然出现的第三者、第四者、第五者便会乘虚而入，取代自己先前的地位。
也是时候该重拳出击杀蜂灭蝶了，狠狠教训这种主动勾搭别人男性朋友的黄毛一番才行。
佐仓铃音清了清嗓子，刚想要开口怒斥。
「今天还是一起回去？」千原倒走两步，右眼稍微眨动几下，大拇指一转后方街边走道，朝着她主动邀请。
“唔……”
佐仓铃音闭上嘴，默不作声，抬头与他对视。
感动！就算是面对被其他漂亮女孩搭讪，这种情况下居然选择直接冷落她而招呼我？！
原宝，我宣布你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挚友。
没有之一！
…
沿着人行道略微走了一段。
原本只有两个人同行的道路，因为今天多了块牛皮糖，所以女孩并不像之前时候那么活泼。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佐仓铃音的不悦，市道真阳尝试调和关系，于是拿出了班级里的内田海皇作为谈资。
“此人生性放荡，开学第一天便被老师点名批评，全班集体指指点点，一提到他，大家伙儿字里行间都是鄙夷，攻击之强烈，批斗之激进，令人叹为观止。”市道真阳用清亮的女声，款款叙述。
“真是东京渣男的经典案例。”佐仓铃音颔首，简单的点评了一句，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一边同行的好友，注意到他的眼神中透着满意与鼓励。
佐仓铃音忍不住想：这是让自己再多交点朋友，别再做自闭孤儿的意思？
“何等贴心的挚友……”女孩吸吸鼻子，感动得有点想哭。
市道真阳也在专注观察：这位国中升学高中的高一小姑娘，是无法适应新环境而忧心忡忡，寻求关怀？
市道真阳注意到自己与佐仓铃音交谈的时候，能明显发现这位年下学妹表现很不自然，目光游离，手一会儿放腿上，一会儿挠挠手背，等个红绿灯，脚上偶尔还会跺脚点地……
似乎不太适应与他人谈话，但具体来说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莫非也是无法融入班级里的角色？
心中大致有底，市道真阳的斗志有所上升，但又有些奇怪为何千原毫无动作，她侧目看向旁边。
「你们女孩子喜欢聊什么话题我不了解，别问我。」
少年抽出白纸在她面前晃悠了一下又收回去，而后默默收敛气息，想要roll出小透明属性。
比起成为视线焦点，还是看戏更有趣。
“……”市道真阳戚戚然的叹了口气，非常想告诉他，全班谈论的班花已经公认是你了。
现场氛围又突然陷入沉寂。
而千原眨眨眼睛，继续微妙的看向略微有些发愣的佐仓铃音。
「没有朋友的云社交达人，说话说话！之前那股话唠劲呢？」
佐仓铃音猛然一惊，是傲娇系专属的雌小鬼式激将法！
刹那间，少女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往事：那是国中时候，没有朋友，无法融入群体的自己，却被温柔的老妈时常在房间内谈心鼓励——铃音，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独一无二完美的女孩子，所以不需要顾虑太多，完全可以勇敢大胆的迈出脚步尝试与他人结交成为朋友关系……
水滴石穿，暖阳滑冰，当时的自己也因此被温柔体贴的志伸打动，恨不得能坐上时光机穿越回那个我未生，卿未嫁的年代直接牛了老爹。
没想到今天遇见了同等级的关怀与贴心。
佐仓铃音抽抽鼻子，伸出手拭去眼角即将落下的晶光。
哪怕无需别过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没错，他在确切地鼓舞自己，快些拉近距离，主动跟其他女生开启话题，享受成为社交能手、人世现充的幸福烦恼。
如同唐吉诃德一般，我的目标不是风车，而是那个懦弱的自己……
此时此刻，千原隐隐约约从她的眼里看到一只虱子，纵然卑微渺小，依旧想要一蹦三丈高。
之前身上那股咸鱼式的芬芳也突然消失不变，取而代之变成了一只穿着怪兽皮套的佐仓少女，在高楼大厦之间迈步，咆哮着喷吐光波：“我要成为被阿宅们天天诅咒爆炸的终极现充！”
佐仓铃音感觉到了那阵鼓舞的目光，浑身上下逐渐充满力量。
此刻，她不再是现实社会朋友圈的吠舍、达利特，得到了挚友精神支援的她，已然化身三次元世界的婆罗门，是先知默罕默德，是代主行走人间的贤人圣人。
原本上了一天课，出门还见到自己被牛的悲惨死鱼眼里，如今却仿佛极尽升华出了璀璨。
佐仓铃音忽然站在男孩的身前，她带着笑容张出手，在与其他人交往前，想同好友先来一个宣示主权的拥抱。
「有病？」陡然受阻，千原后退两步，揣手皱眉，表情有些怪异地看她。
【有病？】系统像是憋笑一样颤抖的浮现抖动，展现出人工智能里智能的那一面。
“啊……哦哦，是啊是啊，最近腰酸背痛，不怎么舒服。”佐仓铃音顺势做了两个扩胸运动，深呼吸，一副享受东京大都市中度污染冷空气的模样。
而后悄悄在底下用力握了下他的手……尽管又被瞬间挣脱，但她还是感到一股暖流浸入心脾，那是想要热泪盈眶的认同，感到那真实存在，没有虚假，无需反复解释传达，就可以相互确认的彼此理解。
「总感觉你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瞬间发力甩开手的千原眉头微挑，深邃眼眸有些古怪地瞥了眼佐仓铃音。
她盯着自己的视线好火热，想让人逃避。
…
受到鼓舞，佐仓铃音桀桀地燃起斗志。
“看啊！你不觉得那些顺应群体，构成群体的人，就像是一群蜘蛛吗？”高一小后辈侧过身，迈步走到市道真阳与千原身旁，抬手指着街边身着黑西装蓝衬衫勾肩搭背们准备进居酒屋的社畜们沉声说道：“蜘蛛们编出一张网，束缚别人，也束缚自己——那张网是如此脆弱，以至于谁都不敢舒展身体，生怕因为自己一不留心，就会让网断开，就会让自己从网上落下。”
“谎言成为稳定的粘着剂，压抑成为共存的大前提！傻瓜们乐此不疲地麻醉着自己，仿佛这张网上的就是一切真实！”
从平缓叙述到强烈感慨，从淡淡描摹到激进表达。
简单来说，有隐约发癫的味道。
市道真阳不由睁大了眼睛。
对方的话语，透出一股“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坦然。
这话乍一听好像有些中二的味道，可能只有岁数不大、自我意识过剩的少年人才会有这种想法。
但如果从社会层面上来说的话，为了金钱与谋生而工作的上班族们每日奔波，强打起脸色应酬的他们好像确实与蜘蛛们无异。
也不是没有主见和自我观念，而是习惯于将自己的心思根据情况压下来，虽然拥有独立自主的人权，却要为了维持社交圈而压抑自己，年纪轻轻就得学会社畜的硬撑。
与自己在班级里勉强听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题的情况很相似……
市道真阳发现自己感性上有点认同对方的见解，却又有点理性上的排斥，心情微妙地复杂起来。
沉吟许久，市道真阳语气艰涩的说话：“你是不是有点极端了？”
佐仓铃音一怔，极端么？不可能吧，自己都还没开始批判那些碰到个声音温柔的女孩搭话就开始胡思乱想、产生错觉以为对方同自己有好感的男生们。
温柔只是方便于社交而打造的虚伪人设，所以对任何人都温柔，里面充斥着谎言以及陷阱！
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只会被温柔里暗藏的真相斩尽杀绝，留下独自趴在床上，裹着被子哀嚎的惨痛回忆！
“嗯……？”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云社交达人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些许精光，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浑身上下都有点可疑的女性。
“总结一下，像这种莫名其妙靠近过来的人，这种时候还在维持虚伪社交礼节的人，就跟我方才所说的蜘蛛们一样，十有八九都不靠谱，就算长得再怎么好看，腿再诱人，也绝不会是什么适合成为真朋友的对象，需要特别小心。”云社交达人佐仓铃音转头看了一眼漂亮长腿大姐姐，凑到男孩身边小声说。
“……”
千原的表情管理也有点失控，欲言又止。
忽然间明白这个人为何社交圈子这么小了，哪怕结交新朋友的机会就在手边竟然也握不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