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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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各怀鬼胎

“不瞒监御史,这会稽郡内,早已是千疮百孔。

表面虽是一派平和,内里却波涛汹涌,妄图复兴旧楚之人如过江之鲫一般层出不穷!”

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言语之间充斥着对会稽郡的忧心忡忡。

“哦?这会稽郡内局势当真已然如此糜烂?

那为何杜郡监不早些上奏朝廷,反而要待殷通身死、吾等前来方才肯透露一二?”

邹知秋面上露出不解之色,心中却是暗暗冷笑:“怕不是这其中也少不了尔这老匹夫的一番功劳!”

“监御史有所不知,实在非是老臣玩忽职守,与其辈同流合污,

而是这郡内豪族早早便与那殷通私下勾连,成盘根错节之势。

老夫纵使身为郡监,手中却是并无实权,先前也曾上奏朝廷,只是石沉大海未有回音,单凭老臣一人,实在有心无力啊!”

杜欢情真意切,一张老脸上遍布痛心疾首之色,却是将罪责全部推给了死去的殷通,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若真是如此,倒是本官有所误解杜郡监了。”

邹知秋不冷不热地回应,并不想在这一点上多做纠缠,而是转而言道:

“郡监还是和本官详细叙述一下郡内豪族为何不曾奉陛下之意迁往骊山罢。、

吾等在咸阳便早早知晓,这会稽郡内贾氏、虞氏,可是久负盛名。”

邹知秋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垂垂老朽的前辈,力求不错过其表情中可能透露的一丝一毫细节。

“御史果然尽忠职守,早早便对这会稽郡内豪族有所了解。”

杜欢先是照例恭维了邹知秋两句,然后才说起来其间细节:

“昔日咸阳传旨,令各郡豪族迁往骊山以为陛下陵邑,这贾、虞二家作为会稽郡内的首屈一指的豪族,理应在其列。

但奈何殷通仗其为假郡守之权,私自与二家相勾结,将其从迁徙之列移除。

反倒将另外两家势位远不如的顾、张顶替。

究其根源,还是殷通从前为楚臣之时便与贾、虞二家多有相交,更是趁机收受两家颇多贿赂,大肆中饱私囊,端是国贼!”

“既有此事,尔为何不报之于陛下?尸位素餐,又如何敢于言称自己并未同流合污?

若不是陛下此番遣吾等前来,怕不是等尔入土之时也未必肯透露罢!”

邹知秋闻得此言勃然大怒,原本还装出的一点客气登时全数抛开,声色俱厉地质问杜欢。

“非是老夫不肯尽忠职守,实在是那殷通在这会稽郡内一手遮天呐!

驿传之中均有其心腹之人,老夫所传奏章必先被其一览无余后方能送于咸阳。

若是被其知晓吾敢实言奏之,老夫自身并家小,均是性命难保!”杜欢脸上涕泗横流,对着邹知秋声泪俱下。

“尔贵为一郡监事,那殷通当真胆敢致尔于死地?他真不怕陛下雷霆之怒乎?”

杜欢的表演非常打动人心,但邹知秋并不买账。

殷通能量再大,在这会稽郡内再是一手遮天,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杀死一名郡监。

莫说他只是一名假郡守,就是货真价实的一郡之长,他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殷通诚然不敢对老夫有所图谋,但吾家中妻小,却是远不如老夫一般安全。

昔日目睹殷通与会稽郡内豪族勾结之后,老夫立刻便奏疏一封,以驿传加急送往咸阳。

但翌日清晨,吾那年方十一的稚子从床榻起身之时,便被一血流不止的马驹之首吓得痛哭不止。

那是他平素最为喜爱的小马驹,却被堂而皇之地摆在其床榻之上。

其中威胁之意,令老夫毛骨悚然,又如何敢再向陛下直言?

召来仆役往驿站相询,那本该加急送出的奏疏,却仍滞留于原地不曾有分毫移动。

吾只得将其焚烧不提,御史,老夫实在是有苦难言呐!”

杜欢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来,连邹知秋这等多疑之辈也不由得心生一二同情:

“竟有此事?!这殷通果然是好贼子,昔日却是吾看错了人!”

邹知秋一副震惊神色,心中却也只信了三分。

“殷通再是一手遮天,还能将驿站之中所有秦吏一一纳为己用?

每日送往咸阳的奏疏如此之众,驿站佐吏又有几多精力与胆量一一拆来?

或许这杜欢早年间确有一二尝试,但之后必然也被一同买通,暗中默许这会稽郡内蝇营狗苟。”

邹知秋本身就是通过不择手段的方式才从一介降臣爬到如今之位,对于官场之间的弯弯绕绕自是心知肚明。

杜欢被威吓之事或许不假,但也必然被殷通等人示之以好过。

不然,其在日夜恐惧间又如何能安居其位?怕不是早就告老还乡了!

但此时殷通已死,杜欢所言已是死无对证无从查实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事并不是自己所关注的重心,只有那虞、贾二家,才是重中之重。

“却也不怪御史,吾昔日入于会稽之时,也只觉那殷通乃儒雅之士,谁料竟是狼子野心?但其也终究是受累死于此间。”

杜欢眼见这咸阳所来的御史面色终于缓和,言语之间也有了几分同情之意。

内心只觉应是初步取信于其,可以加注一二了。

“哦?这殷通之死,其中曲折之处杜监事却是有一二了然?”

邹知秋自然听的出杜欢眼中的未尽之意,但他此时并不介意作个捧哏,因为殷通之死,也是自己必须查清的事实。

“老夫不敢妄言,但殷通之所以惨死于府邸之中,决计与其日常所结交之辈脱不了干系,特别是那会稽豪族。”

杜欢看着眼前一副好奇神色的咸阳御史,心中不由一动,终于上钩了。

“殷通与贾、虞二族来往密切,其副手郡丞便是那贾氏族中所荐,足见其关系甚密。

而殷通此人,更是多有包庇旧楚逃犯,以为门客支使。

其身死之时,府中竟是半个侍卫仆役也无,只有那家老在一旁侍候,期间疑点重重。

老夫揣测,其必然是知晓陛下令其归都叙职之事,心中惶然,在私自与旧楚之人密谋!

甚至是意图以其项上人头将功补过,只是横生波折,最终有所差池而致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