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往事如烟
“下官万死莫赎,只是道听途说而来公子尊儒学一事。
心内便想当然于这墨者身份乃一大桎梏。
心内惧怕公子因此而厌弃于下官,且公子未有专门问询,故而隐瞒。
只为能于公子麾下尽心效力。
还请公子责罚!”匡当现在无比懊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一念之差而已,却是得不偿失,欺瞒长公子还不如坦诚相待呢!
“也罢,当日也是吾忽视此事,未曾料及吾身边佐吏便是墨家之人。
尔罪不至此。看在尔尽心尽力数月份上
此事便就此作罢,从此再不许有所欺瞒,否则,休怪吾翻脸无情。”
这也不怪扶苏,谁能想到仅仅是个佐吏,就能有着墨者的身份?
在扶苏固有印象中,所谓什么流派都是朝内大臣才能有的身份
却是一时忽视了墨家这个专门耕耘于中下层的奇葩。
再说,这匡当也不像那端木未穿的那么有辨识度,才一直到今天才知道。
“多谢长公子,下官万死莫赎,安敢再犯?”匡当终于是放下了心结。
“诶,向尔赘言多少次?工作之时称职务!
难不成从少府工坊迁来这邸报署,吾先前所言便不作数了?”
扶苏一脸不悦,心中却是暗道,这老小子真是心境不稳,竟连这事都忘了。
匡当又是连连告罪,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够了,半天还未进入正题。还是先给本官说说当代巨子的事迹吧。”
扶苏状似不耐,实则想迅速揭过此事。
“是极,是极。”匡当也忙不迭地答应,开始陷入回忆:
“吾于十八岁那年,得遇恩师。
适时正逢始皇帝陛下刚刚登于王位,许那郑国之策开修渠道。
民间广发劳役,家父也在其列,但不幸病死途中。
家母与吾孤独无依,家中小弟又不幸突发恶疾。
为寻生计,也为小弟寻医问药,只得卖家中几亩薄田于市。
虽说农田乃黔首性命所在,但家中急需银钱便也顾不得那许多。
下官于市上叫卖从日出至日落,可恨那时皆是落井下石之人。
欺吾家中孤儿寡母,又有幼弟患病,一个个极力压价,简直是强取一般。
如今想起也端是可恨异常,其中甚至还有所谓血亲!”
匡当说到次数,一向唯唯诺诺的脸上竟也显出来几分恨意和不忿。
可见此事给匡当的印象是如何之深刻。
“所幸巨子途径,眼见吾一人独自守至日落,心生好奇。
上前问询后以高于市价二成的金额买下田地。
吾才免遭那家破人亡之祸,得以救治幼弟。
之后巨子更是将田契归还,言称吾上有老母下有幼弟
若无田产断然无法过活,如此大恩大德,吾怎能不铭记于心?
当时便立下誓言,此生定不有负巨子。
后来又被引入门中,不负巨子也便成了不负墨家。
只是家中负担实在不小。
虽是添为墨家中人,二十余年间援助门内却是少之又少。
直至幸逢长公子提拔,才有些许余力回馈门中。
但下官可对天发誓,定然没有丝毫多言抑或徇私舞弊之事!”
“发誓便不必了,吾还是信得过尔的。
无论如何也是本公子亲自选中之人,安能有居心叵测之辈?”
扶苏心中却是暗道,你那愣头青师弟早就做过间接证人了。
不然你又不是什么像张苍之类的历史名臣,我哪知道。
匡当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又无从表达,只得继续介绍:
“巨子名胜,乃祖师墨子嫡系后人,如今已是第四代传人。
早年间也曾仕于朝廷,但墨家所传之术,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
巨子所学难以谋得高位以展报负。
便早早辞官归乡,于田间集市工坊之处寻徒授课,将墨者传承下去。”
“教化之功,善莫大焉!”扶苏这么感慨了一句,这是真心话。
在这个战国余晖方去未远的时代,仍然有人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奉行有教无类的观念。
并且身体力行地应用于实践即使是杯水车薪,却也值得敬佩。
“总编所言甚是,吾等身为墨者,从未有过门户之见。
决不会因弟子出身贫寒富贵而有所差别。
只是巨子如今年事已高,将近七旬,平日间也就不再授课了。”匡当附和道
都七十岁了?古代这种平均寿命五十的条件下,真称得上一句高寿了。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精力跟我探讨。
扶苏一念及此,不由露出些许犹疑之色:“那巨子可还有心力等吾登门拜访?”
“总编无须多虑,巨子虽年事已高,但精神仍然矍铄(jue,二声),区区会面交谈还是毫无问题的。”
匡当信誓旦旦。
“善!那便于三日后的休沐之期,尔为本官引见巨子,当无大碍吧?”
扶苏对着这个手下的墨者发问
“应是无碍,不过下官尚需问询巨子一二,明日方能回复总编。”
匡当思索一二,还是决定有了明确回复再答应扶苏。
“无妨,本官有的是时间与耐心,面见长者,自当静候。”
扶苏一脸无所谓,又对着匡当说道:
“放班之时已至,尔还是速速回家去吧,休要扰了本官歇息。
还有,莫要忘了今日邸报署的事务,不得拖至明日!”
扶苏充分展现了一个甲方的素质。
官大夫阁下为了自家长官的私事被叫来谈话耽误了公事,中途还一度甚至以为要丢掉自己工作了。
虽然最后是虚惊一场,但今日事务却不会因此削减分毫。
反而还添了一项问询师尊的任务,端是两头忙活。
只不过官大夫阁下当下尽是劫后余生的侥幸,反而对扶苏感恩戴德,这些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了。
三日后,扶苏并匡当两人站在一座农家小院前,身后丹、惊二人拿着盒子肃立。
“巨子还真是简朴。”扶苏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建筑不由得感慨:
好歹也是我大秦前官员,住的这么破烂。
还不如我在少府工坊的办公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大秦亏待呢。
“巨子向来如此践行墨家宗旨,吾等墨者皆是佩服之至。”
换了一身粗布黑衣的匡当在一旁解释,此时的他与当日的端木未打扮倒是别无二致了。
官大夫阁下很明白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言语之间便前去敲门:
“巨子,吾乃匡当,日前所言贵客应约而来了!”
“嘎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推门声,一个黑脸汉子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内,正是端木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