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谍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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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将军穿越了

大雨,是从九月初八子时初开始,扯着珠子一般洒落在西南高原的大地上。

蔺南州城郊二十里,蔺南山中麓,西南万寿观宏大的建筑群,也被茫茫雨幕笼罩得影影绰绰。

主殿西路,君山女医馆内的客舍中,最靠角落的一处静谧小院,此刻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雨声,失去了从前的安静。

邹静之就是在这样嘈杂的雨声中醒过来的,只是她始终不想睁开眼,因为她很清楚,她虽然醒了,可她也已经不是从前的边关女将邹静之了,她的意识里,很清晰地保留着这具身躯的记忆。

她记得她叫米玉颜,是蔺南州下辖锦迩县人氏,昏厥过去那日,正是锦迩县百花节当天,她带着弟弟米宽在街市上看热闹,因为弟弟要小解,她便带着弟弟拐进了一条安静的街巷深处,紧接着,就有人来蒙他们姐弟二人的口鼻。

因为家里世代制香,米玉颜和米宽都对气味份外敏感,两个人拼命挣扎,却换得头上挨了重重一击,米玉颜就此晕厥了过去。

此刻醒来,米玉颜脑海中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那一日,并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弟弟怎么样了,家中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但是那样的场景,对于邹静之来说,却能分析出很多问题,因为她的前世,可谓波澜壮阔,在家中成年男儿尽损于战场之后,临危举旗,率领邹家军,与大云朝岐雍关外的素苫国对峙二十年,寸土未失,关内百姓安居乐业,无不因邹家军的存在而心安。

邹静之的记忆,停留在大云西北一线和素苫、劼国全面开战之时,那是与素苫两军对阵,大战即将开始,她作为主将,却突然莫名其妙阵前落马,最终抱憾而亡,她记得很清楚,那些鼓点犹如此时的雨声,声声入耳入心,只是彼时是死,此时是生。

她不知道,那场大战最终的结局如何,她也不知道,耗尽她毕生精力守护的邹家军和岐雍关,后来是怎样的情况,会不会因为她的暴毙,落得关破军散,更遑论为岐雍关死战的父亲和弟妹们。

思绪飘飞到这时,邹静之终究是睁开了眼,深夜里,不大的居室里是无尽的黑暗,她邹静之变成了米玉颜,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儿,生长在离岐雍关远隔重山的西南高原,她不知道,上苍为什么这样安排,可是,凭着直觉,她能感受到,在这个女孩儿身上,一定藏着许多的隐秘……

思绪翻飞,天色越过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终慢慢变淡,只那雨声,始终未停。小院里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邹静之,不对,如今的米玉颜耳力变得极好,她能听到隔壁屋内突然来了好些人,片刻的安静之后,人声渐起,似是在说已经过了许久,身子都凉了……

邹静之心里惊了惊,她按照米玉颜的记忆分析,唯一能守着晕厥的女孩儿的人,应该是她的祖母聂氏,她虽然父母双全,也有弟弟,可她却是一直和祖母两个人住在蔺南州城里,而父母和弟弟却是住在锦迩县米氏族中。

米玉颜曾经问过祖母,为什么她们不能住在族里,祖母只是笑着说,她喜欢住在州城里,更喜欢带着花娘住在州城里,还能帮着照料一下族里的生意。

花娘,是的,祖母喜欢喊她花娘,祖母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慈爱的光,祖母总是笑,瘦削的脸上泛着睿智平和,眼角的皱纹却中和了这些不凡,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平凡普通的妇人。

想到这里,一股热流抑制不住从心底涌到了眼中,泪水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掀开薄被,米玉颜踉跄着下了床,许是昏迷了太久,让人已经忘却了她还有醒来的可能,床前没有鞋子,光着脚,摔过一跤,浑身无力,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循着光亮,勉强爬到门前,扶着门站起来……

等米玉颜悄无声息挪进隔壁的屋里,站在外围的小医女一回头间看见她,先是惊得一个“呀”字喊出了口,惹得众位医女都回头看,打头的中年医女看见她扶着墙,很是勉强地要往里挪,只是愣怔了片刻,言语中带着许多的不可置信:“是花娘!花娘你醒了?”

机灵的小医女已经快步挪到米玉颜身边,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中年医女跟着过来,随手就要给她号脉,米玉颜说不出话,却只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勉力抬手指向靠墙的床榻。

中年医女看着米玉颜询问的眼神,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又怕刺激了刚刚苏醒过来的小姑娘,可眼前的情势,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的,只得把她半抱在怀中,柔声道:“你祖母,可能是知道你会醒过来,去得很安详,我带你去看看她,也叫她老人家知道,你好好儿的……”

米玉颜由着中年医女托着她走到榻前,一眼只见,榻上已经被几位医女穿了半截外衣的老妇,神态安然,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整个人比她记忆中苍老了许多,那一头已然花白的头发,便是最让人心疼的证明,可想而知,孙女晕厥这段时日,这位祖母操了多少心。

即便如今的米玉颜,身体里装着的是邹静之的意识,此时仍旧不受控制地心痛落泪,更何况,眼前这位老妇人倾尽心力想要救回的孙女,最终并没有留住,反而是被她邹静之占据了躯体……

对比起刚刚醒来时的各种回忆和猜测,此时的邹静之还有一个更让她内疚且不敢置信的念头,她重生,老妇人去世,都是在今日夜里,那是不是说,她重生到米玉颜身上之时,很有可能就是这位老妇人去世的时候?

这样的猜测,就让邹静之有些受不住了,若说只是她挤占了原身的意识,起码她还能帮米玉颜活着,可如果说她活着的,却必须以另外一个人的死为代价,这样沉重的活过来,又叫她如何能承受?

本就虚弱的身体滂沱着泪水,心中又是万千思绪交织,刚刚醒过来的米玉颜,终究承受不起这样的折磨,再次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