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日本桥

歌川国芳 《木曾街道六十九次之内 日本桥 足利赖兼 鸣神胜之助 浮世渡平》

位于江户的日本桥是木曾街道的起点，由于不设驿站，日本桥并不属于木曾街道六十九次中的一“次”。这幅画的副标题除了“日本桥”之外，还有三个人名：足利赖兼、鸣神胜之助、浮世渡平。这些都是歌舞伎剧目《伽罗先代荻》中的角色。

《伽罗先代荻》取材于江户时代三大骚乱之一——“伊达骚乱”。万治元年（1658），陆奥国仙台藩藩主伊达忠宗去世，其子伊达纲宗就任伊达氏家督和仙台藩第三代藩主。但是纲宗继任后沉迷酒色，不事藩中政务，并屡屡与家臣们作对。万治三年（1660），年方二十一岁的纲宗就被幕府削去藩主之位，勒令隐居，而家督和藩主之位由纲宗年仅两岁的嫡子伊达纲村继承，其后发生了一系列以争夺藩主之位为核心的内斗和暗杀事件。

据传，伊达纲宗迷恋上了吉原三浦屋的高尾太夫[1]。为了得到高尾太夫，纲宗用与她身体等重的金币为她赎身。但彼时的高尾已经有了意中人岛田重三郎，因此在乘船渡隅田川前往伊达家的时候，高尾向纲宗说明了实情。谁知纲宗听到这个故事，恼羞成怒，将高尾残忍地杀害了。岛田重三郎愤恨之余，委托一名浪人帮高尾报仇。一天，这名浪人埋伏在纲宗来往吉原的道路上，设计在日本桥上与纲宗相遇，故意发生争执，以图手刃纲宗。不料纲宗所带的相扑手绢川谷藏奋起反击，浪人报仇未遂，反而被斩杀。画中表现的正是这一幕冲突。惊慌失措的伊达纲宗、凶悍的相扑力士和慌乱应对的浪人，都在国芳的笔下栩栩如生。

溪斋英泉 《木曾街道续一 日本桥 雪之曙》（保永堂版）

歌舞伎剧《伽罗先代荻》就是根据仙台藩的丑事，化用到室町幕府而来的，剧中人物也全都采用化名。这幅画上左侧手执折扇的男子就是足利赖兼，对应的是伊达纲宗，鸣神胜之助对应追随伊达纲宗的相扑力士绢川谷藏，浮世渡平对应替岛田重三郎复仇的浪人。画面背景是高耸的富士山以及在山林中隐约可见的千代田城。

这幅作品的标题框围绕着伊达纲宗为高尾赎身的金币。左上角的风景框并不是简单的矩形，而是代表赎身时装载黄金的“千两箱”。画框中描绘的是日出时分的日本桥，此时地平线处露出绯红的曙光，日本桥也开始了熙熙攘攘的一天，桥上有挑着扁担行走的庶民，高举旗幡和列队行走的大名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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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斋英泉在这个系列的第一幅画《日本桥 雪之曙》中，描绘的同样是日出景色。从题目中可以看出，这是大雪后朝阳从东方升起的景象。位于画面左下角的市场是江户时代日本桥与江户桥之间的“鱼河岸”，也就是后来东京筑地鱼市场的前身。桥下挤满了卖鱼的小贩，扁担中挑着的是各色新鲜捕捞的鱼鲜贝类。最左侧的商人正在查看账簿，旁边的鱼笼中摆满了比目鱼和贝壳，前面的小贩用扁担挑着肥美的冷 正急匆匆地走过。鱼河岸在江户时代就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供应着江户人的饮食生活。此时的鱼市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仿佛能听到鱼贩们的吆喝声。

视线转移到画面中央，大大的油纸伞上写着“竹内”的字样，代表的是版元保永堂主人竹内孙八。右侧穿着红色合羽[2]，头戴斗笠，刚刚从桥上走下来的神秘人，很多人猜测是溪斋英泉本人。就像导演在自己执导的作品中出演一个路人甲的角色一样，浮世绘画师有时也会将自己的形象绘制在作品中，作为一种个人宣传手段。擅长描绘人物的溪斋英泉，在这个系列的初始，便不遗余力地展现了自己的过人之处，生动地刻画了在日本桥上交谈的艺妓，载满货物正在过桥的商人，背着行囊步履匆匆的旅人。这一切交织成一幅充满勃勃生机的画面，令人深受感染。

注释

[1]太夫指日本风月场所最高等级的游女、艺伎，俗称“花魁”。

[2]江户时代用和纸涂抹柿涩制作而成的防雨斗篷。柿涩是由未成熟的柿子经过发酵、汁液提取、过滤而成的底漆，有防水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