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魔的古乔:米沃什诗集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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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的古乔

本质与空虚的距离是无边无际的。

(《快乐与有益的娱乐报》)

倾斜的田地和喇叭。

傍晚和低飞的鸟,还有闪亮的水。

在海峡那边的早霞中张开船帆。

我经过织锦的桥梁走进百合的内部。

被给予的生活却无法企及。

从童年到老年都会为太阳升起而极度兴奋。

对于一个生命来说,这些早晨太多了。

闭起眼睛我既伟大又渺小,

我穿戴着羽毛、丝绸、高衣领和武器,

女人的衣裙,我舔吃了玫瑰花。

我从一开始便高踞于每朵花之上,

我敲打关着海狸和鼹鼠的房门。

在牙膏锡管和生锈的刮脸刀之间,

竟有如此多的未录下的声音。

而在维尔诺、华沙、布里、蒙格朗、加利福尼亚的桌子上。

不可能的,我还没有得到就让我死去。

从河岸上稠李果的美味和芳香中,

一种意识走在月桂树、木槿的密林里,

收集着一绿筐的大地样本。

最上面是长生树的红树皮,

还有松鸦,与白令海峡那边的不同,

它张开了靛蓝颜色的翅膀。

意识独自一个,没有朋友和敌人,

它围绕着森林的斜坡,鹰巢

它为黄色纹蛇所不了解,

而它也不了解蛇和树木的原则。

菲利蒙星,巴乌希斯星,

在由橡树根茎包围的房屋上空。

漫游的上帝睡在由皮条织成的吊床上,

头枕在一只拳头上。

移动的象鼻虫碰到了他的香本拖鞋,

朝由脚掌踩得光滑的高原走去。

我也听见了钢琴的声音。

我悄悄走近绣线菊丛下的潮湿黑花,

那里放着荷兰伏特加酒的瓷瓶。

有一个头发遮住耳朵的少女出现,

而当我四脚爬行的时候长出了胡子,

我的印第安弓箭已被雨雪腐朽毁坏。

她在演奏,年纪很小,坐在夜壶上。

她在秋千上荡来荡去,掀起了她的裙子,

和我或者和表兄做了一些不体面的事情。

于是她很快便头发灰白,走在坑洼不平的郊区,

她急急忙忙地赶到所有少女聚集的地方。

这是座小岛,从海里升起的小岛,

它那粉红的岩石有一段是紫罗兰色。

种子发芽了,山丘上有栗树、雪松,

在港口附近,泉口的蕨草在晃摇。

在平坦的岩石上,在海湾的冷杉色的水面上,

翻转着一些像带氧气瓶的潜水员的精灵。

女巫唯一的女儿米兰达,

骑着毛驴朝岩穴方向走去,

沿着一条枝叶沙沙响的小路,

她看见三脚架和汽管以及一束枯枝。

消失吧,小岛!或者更强大:小岛,消失吧!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不找理想的对象。

当他听到有人说“没有唯一最美的对象,

但有完美的和纯洁的”,他脸红了,把脸转了过去。

每个口袋里,他都装有铅笔和写生本,

小面包屑,生活的各种附属品。

年复一年,他围着一棵大树转来转去,

他用手掌蒙着一只眼,惊奇地眨巴着。

他羡慕大树长得像根直线!

但比喻又让他觉得不太恰当。

而象征则留下了骄傲,只关注事物本身,

看起来他想消除掉事物本身的名称。

当他年老了,他就去拔因烟草而变黄的胡须。

“我宁愿失败,也不愿像他们那样的胜利。”

正如彼得·布伦乌黑尔父亲的突然回来,

他试图从叉开的双脚下面朝后望去。

这棵树继续在长高,无法达到,

啊,它是真实的,真实到根茎。有过。

人们指责他和这个女人结婚,却和别的女人同居,

哪里有时间,他说,去干蠢事、离婚和别的事情,

一个人刚起床,摆弄了几下画笔,就已经是傍晚了。

古乔是个调皮的孩子,变成了苍蝇,

按照仪式,苍蝇在糖岩下面沐浴净身。

它笔直朝奶酪的洞穴奔去,

它通过窗口飞往发光的公园,

那里有不受约束的树叶的渡船。

从极度的彩虹中取来了一滴浓缩的水,

带有亮光片的苔藓公园正在树皮山上生成,

散发出苦辣的尘埃,从朱红色鲜花的韧性蕊柱中。

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从下午茶到晚饭,

但总是在最后,当他已熨好了裤子修整好胡子,

手持白酒杯的他总认为自己在欺骗他们,

因为苍蝇不应去谈论国事和生产的产量。

面对他的女人是火山的山峰,

那里有岩谷、火山口和岩浆洼地,

大地的运动使松树的树杆向下弯曲。

在我和她之间有张桌子,桌上有只杯子,

手肘上龟裂的皮肤碰到了发亮的桌面,

桌面上现出了她腋下阴影的轮廓,

有一滴汗珠掉落在她波状的嘴唇上,

而我和她分隔的空间是无边无际。

埃利亚派的羽箭在呼呼鸣叫,

无论是一年还是百年的旅程它都会嫌少。

如果我掀翻桌子,那是我们要完成的事情,

这种行动,不是行动,永远都是可能的,

就像要进入树木、水和矿石的愿望那样,

但是她望着我有如望着土星的光环。

她知道,我也知道,这是谁也无法企及。

人性和温柔多情就是这样安排好的。

伯克利 一九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