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胡背后的主人》
孙沪知道梁土生的用意后，并未接过二胡要展示更高的才艺，而是想让梁土生为之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她用眼睛瞪了一下哑巴，意思是：“你傻啊，我只拉给你一人听！我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呢？”哑巴领会到孙沪的用意，低下了头，两片绯红悄悄爬上了脸颊。在厅堂听胡的人，都看得出来。是看的出孙沪心里对梁土生那是妥妥满满的情。
此时客厅的气氛有点紧张，又好似一股什么东西在对峙着。
房主老王见状，知道这个场面很尴尬，孙沪不接不拉，又把板凳上这位客人得罪了，于是笑嘻嘻地站出来，从哑巴手上接过二胡来圆场：“说起这东西，在我家客厅墙上挂了几十年了，我从小认识它，但从未见人动过。最早不是在我家墙上，是我祖上外公一个朋友为了报答外公家而相送的，那时他经常去外公家蹭饭。有意思的是，外公的这位朋友是个土匪。土匪也讲义，他从来不抢当地人，抢的是离家乡三十里之外的陌生人。这把二胡真正的主人是个江湖卖艺的，有一天在我们镇上的街头拉胡讨钱，想凑个数作路费回老家，表演了半天，谁知镇上乡民不爱听，没有半个人走近来欣赏或赏钱，拉胡人边拉边哭，觉得脸面丢尽了，伤感无比，落难他乡，却无人给口饭吃，一时想不通，抬脚就往镇上街尾石阶梯直冲下去，那种冲动架势，是要去跳金溪河了。这时，外公的这位朋友土匪，刚好要去码头过渡，突然见状，起了怜悯之心，一把拖住他，问清原故，好生安慰，并从怀里取出几块银元给他，劝他早日乘船回家，不要在外漂泊，这才救下了他。拉胡人跪地千恩万谢，并以胡相赠予土匪。土匪觉得二胡用不上，劝他说这是他的饭碗，以后遇到适合的场地还可以谋生！没想到拉胡人非要土匪收下，否则长跪不起，这才不得已收下了!”
孙沪听了老王说的故事，觉得土匪慷慨解囊有人情。临走时用眼角瞟了一下刚才向自己弯腰施礼，坐在板凳上拉胡的陌生人。然后拖着梁土生吃花生去了。
月下红菇，闽北奇特现象。
入秋的九月，破土出红菇季节。时常阵雨光顾，向福建闽北大山林洒下甘露。虽然红菇生长在灌木丛或原始森林中，但很多生长红菇的地方都是掌握在祖祖辈辈菇农手上，说起来有点玄乎，但实际上真是这样，也就是说天然红菇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得到的，只能去深山里采摘。
红菇不是满山遍野都有，而是分布散块，这和每一尺寸土壤有关，地盘大的两三张圆桌宽，面积小的一张圆桌大，甚至一座山皮只长那几个地方。所以到了出红菇的季节，采菇人一般白天不和寨子上的亲朋好友玩，怕聊天说漏嘴。上山行动前偷偷摸摸，要到山上躲，或者喑地里拐去别的方向。往往夜晚蹲点，等天亮。
一是，好菇三更半夜会突然冒起来，过了采摘时限，红菇张开了就不值钱了。
二是，怕白天上山有人跟踪，暴露了采摘红菇的地点。采摘这么费劲，是因为红菇的功效与作用很特别，它养血逐瘀、祛风散寒、美容养颜。而且自古以来价格高得吓人。
干菇在九十年代开价收购是二百六至三百元之间。它主要是被高级饭店和出口商收走。同时在餐桌上也被称为“红火兆头”，宫殿御味。更激起了菇农的采摘欲望。梁土生不会输其他人，光光爷爷带他上山认识的场地就有好几处，再加上自己平时上山溜达溜达也发现了几处新的长菇坪。
梁土生对谁都不肯说出自己掌握着红菇场所的秘密，只有对孙沪才大方慷慨。借一位名人的话讲：“回忆，是人特有的本能，也是人类独有的享受。”没错，每年采摘季节到来时，梁土生都会带上孙沪一起上山蹲守到半夜，一起感受红菇破土而出的欣喜。采完后，俩人用竹篓背下山，走路到镇上卖的钱平分，这是孙沪一年中最大的收入。
红茹的生长期短，又稀缺。在八月尾九月半就结束生长了。今年寨子上有人来坐点收购，方便多了，所以才有了前面的拉胡人。他操闽南口音，提着公文包，从镇上跟着菇农来到寨子上，并且入住于梁土生隔壁老王家，自称高考落榜后就做起红菇生意，这几年走南闯北赚了一些钱，并在泉州古街开了一家大酒店。往年每逢入秋时节都会前往闽北武夷山一带去乡下收购干红菇。由于他的价格合理，现金交易。对红菇大小不会太挑剔，为人又随和爽快，很多菇农们都主动等他上山。
就是这样子的个人，对音乐感兴趣，对黄梅戏也感兴趣，拉的二胡动人心弦。
九十年代初的百元大钞被称为“黑马”，能用得起100元的家庭是富有的，裤兜里揣着100元，我们都叫他“大款”。梁土生和孙沪半夜三更摘下来红菇，等天亮后，就直接背到老王家由闽南商人收购。
值得一笔的是，在称好哑巴和孙沪的红菇后付款的过程，商人会故意把手提包口的拉链打得开开的，露出里面一打一打的百元钞票，用它们来吸引孙沪的注意力。还有一句没一句地称呼梁土生兄弟：“晚饭来老王家喝酒，一起吃山鸡和山兔子。”
孙沪是读书人，一下就识破了商人的套路，喝酒请吃饭是假，巴结女人是真。对于你皮包多少钱，孙沪看见眼不红，心不跳，钱结算好就走，也叫梁土生回家去休息，晚上带好手电筒再去采。
老王家卖好红菇出来，梁土生向左边回家了，孙沪向右去炭窑。去炭窑的路上，孙沪头戴斗笠，背着竹篓，手里捏着126.39元，这是凌晨4点多采摘红菇所得的两人平分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