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敷衍你的孩子,小心Ta把老师气哭
小学3年级时,我暂时从挑小棍儿的事业中解放了几个月。这家行为治疗中心生意红红火火,学费水涨船高。我父母已经不想再给我交高昂的学费了。从治疗中心“短暂毕业”的那天,我还和“博士们”依依不舍地合影告别。虽然这些人没给我治好“病”,但他们每周五做的营养晚餐还是很好吃的。
从治疗中心离开后,我又开始放飞自我。抖腿、上课说话、顶撞老师……这一系列的毛病再次回到我身上。很快,我惹了一次大祸。
我们小学为了在北京市评优,开设了很多课外活动和校本课程。比如计算机小组、手工小组、美术兴趣班或者合唱团什么的。我本来报名了科技小组,每周都往塑料小火箭模型里填充发射筒和硫黄粉,然后把小火箭送上天。只要小火箭没炸烂,带着降落伞飘下来了,我就可以拿着它去参加北京市的科学技术大赛,据说获奖的选手可以获得四驱车玩具赛道一组。这让我很心动。
然而,就在我乐此不疲地制作塑料小火箭时,我们学校的老师非要把我调到茶艺社。我曾观摩过茶艺社的演出。整个社团只有女孩,没有男孩。这些小姑娘翘着兰花指,在女老师的指导下,拿着各种器皿泡不同的茶叶。在我看来,这比不上制作塑料小火箭来得刺激。
我不想被调到茶艺社,但老师说:“你的古筝弹得好。你在后面给茶艺社的同学弹古筝配乐,这不是为校争光吗?让那些小男孩去玩火箭吧。你可以更优雅、更淑女一些。”
那时候还不流行“刻板印象”这个词,但我知道,我不想要优雅,也不想要淑女,不想坐在背景里一遍一遍地弹古筝,直到那堆皱巴巴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我想像《星际迷航》里的柯克船长一样驾驶着企业号穿越星辰大海。
不过,我的确喜欢茶艺社里的紫砂壶。小时候在燕山住时,爷爷就有一只类似但明显看起来更廉价的茶壶。这只紫砂壶对我来说,已经是城里小学中最让我熟悉的物件了。它让我感到亲切。我接受了老师的建议,来到了茶艺社。只是,在这里,我总被安排到一旁弹古筝,总是摸不到那只据说造价高昂的紫砂壶。我曾问过老师,为什么别的女孩可以站在前排,给校外来宾用紫砂壶表演茶道,而我就总是坐在后面弹古筝,我也想摸紫砂壶。但茶艺社的负责老师对我露出了一个揶揄而复杂的笑容:“因为你不是‘市三好’。这是有荣誉的女孩才能做的事情。”
我昂首挺胸地“质问”她:“那你给我一个‘市三好’不就完了吗?”
老师笑而不语,让我赶紧回家。
回了家,这事儿在我心中也没能翻篇儿。我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市三好”就这么重要?我跑到书房问正趴在桌上加班画图纸的妈妈。她懒得给我解释,就胡说八道了一句:“她妈妈给茶艺社老师塞红包了,我没塞。”
我“哦”了一句,然后缠上指甲开始练古筝了。我妈妈这句完全没经过事实验证的敷衍的话,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邪恶的种子。
几周后,当学校茶艺社为迎接校外来宾进行表演时,我捅了个大娄子。
那天,校外来宾随行团里有个女记者,她打算给我们学校做一些宣传。她亲切地采访了茶艺社的小姑娘们,问她们:“你为什么喜欢学习茶艺啊?”
大家纷纷一致地回答:“因为茶艺是淑女的教养。”
呵呵。
这是老师提前让她们背好的稿子。由于我是背景里弹古筝的,所以我没有稿子可背。但老师万万没想到,那个女记者居然来采访了我!果然,我“幽怨”的音乐声吸引了她。
女记者跑来问我:“孩子,你古筝弹得真好听。你学了几年古筝啦?”
我说:“3年了。”
记者又问:“你为什么喜欢弹古筝啊?是不是因为喜欢中华传统文化啊?”
很显然,对小学3年级的我来说,第一反应还达不到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度。我诚实地脱口而出:“你看过《倩女幽魂》吗?我喜欢那个电影里的女主角。她就弹古筝。”
记者感到有些尴尬,她立刻换了话题:“那你也会表演茶道吗?”
我:“我不会。我是做火箭的。我火箭做得好好的,我们老师非要让我来伴奏。”
记者更加尴尬了:“那你不喜欢茶艺吗?”
“不喜欢。”
记者觉得我真是个棘手的采访对象。其实到了这一步,我真心希望她放弃,但她没有。
“那你一定很喜欢你们的茶艺老师喽?你看,她一叫你过来伴奏,你就来了。”
问到这里,我满脑子都是我妈妈说的给老师塞红包的事情。我憋了半天,然后吐露出来:“我不喜欢她,她就认识钱。”
完犊子了。
说实话,正在读这本书的各位家长朋友,如果你家小孩没我这么调皮捣蛋,你就烧高香吧!别对Ta要求那么高了。
这件事是以茶艺社老师向我妈妈号啕大哭,而我妈妈不得不当着她的面把我也骂到哭作为终结的。我对此事耿耿于怀。当初分明是我妈妈没有做任何事实调查,就张口敷衍我的。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是非分辨能力?当然是完全相信父母说的话喽。不过,我妈妈后来也为此做了反思。她告诫我:“宝贝,并不是所有大人说的话都是对的。”
“那你们就不该说错的话。”我委屈地回答她。
“但是大人有时候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呀。”说完,妈妈发出了一声叹息。
年幼的我并不理解她当时的情绪。但现在想想看,当时的叹息或许是因为对捕风捉影的事件,未经查证就下了结论;或许是因为加班让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负面情绪;或许是因为她脱口而出时没有把我当成她的孩子,而是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我不喜欢苛责我的妈妈,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当母亲。
然而,妈妈做错了事,受惩罚的还是我。因为茶艺社的这个意外,我爸妈决定把我送回那家行为治疗中心。这次,为了方便他们的工作,妈妈还给我找了一个专门接送我的“男保姆”。
这位“男保姆”可谓是我城市童年的生命之光了。他几乎算我人生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