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晨,谢宁瑶正躺在硬板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脸上有些痒,她伸手想将那讨人厌的东西拍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清醒过来。
她睁开双眼,立即看到沈愈放大的俊脸,他脱下了龙袍,着一身便装,如邻居家翩翩少年。
“陛下,你怎么来了?”
沈愈在硬床上刚坐下,当即眉头紧皱。
他伸手抓过谢宁瑶的手,有些委屈道,“朕担心你,费了好些伪装才混进来的。”
谢宁瑶视线往旁边牢房里看去,就看见陆曜正坐在麻秸秆上,手中揪着麻杆,一脸幽怨的看着她……和沈愈。
原来他早醒了。她还想他怎么会没有动静呢。原来无法无天的陆小少爷还知道给皇帝陛下一个面子。
她不自觉弯唇一笑。
沈愈捕捉到这抹笑容,心神一荡,但很快他就意思到谢宁瑶不是在对着他笑,他转头看了一眼隔壁牢房里的人。
好讨厌,就是那个他想搞掉却又搞不掉的喜欢的女人的未婚夫。
对上沈愈的眼神,陆曜转过身子,背对着二人继续揪麻杆,心里偷偷骂那个想抢他娘子的男人。
“瑶瑶,朕很快就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谢宁瑶虽然想出去,但并不想他救,于是道,“这牢里其实待的挺好的”,他指了指隔壁牢房的陆曜,“还有人说话逗闷。”
“你就那么不想与我有牵扯?”沈愈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一双眸子满是风雨欲来的愤懑与压抑。
谢宁瑶直接了当道,“是。我爹正在与陆叔叔商议我和陆曜的婚事了。到时我就是臣妻,实在不好与陛下有牵扯。”
我求求你了知难而退吧。为了打消你的心思,我可真是用尽了方法。
沈愈一拳打到了硬板床上。眼中带着一丝阴翳和委屈。
明明,“少时我们才是最好的玩伴。”
谢宁瑶正要回答,“就只是玩伴而已。”
那厢陆曜就幽怨的开口了,“她少时最好的玩伴是我。”她只是进宫才陪你玩,其余时候可都是跟我在一起。当然,陆曜没敢说的太过直白。
谢宁瑶一个头两个大,正要说些什么从中缓和一下两人的矛盾,突然她觉得身子失去平衡,轰隆一声。
沈愈竟然一掌将硬板床打塌了。
再朝破碎的床板看去,原来这床下面早就被蚂蚁和老鼠蛀空了。
谢宁瑶面色一变,身子极速下陷,就在她的屁股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时,沈愈搂着她的腰将人救了回来。
站直后,谢宁瑶连忙把沈愈推开。
陆曜听见动静也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娘子,你没事吧?”
看见沈愈抱谢宁瑶,他终于忍无可忍,“陛下,如此不出所料的话,小民此次出狱后,将会与未婚妻完婚。”
沈愈冷冷道,“还未成亲,怎就娘子娘子的叫上了?看来明日里还得让言官参陆次辅一个教子无方,口出狂言。”
陆曜道,“大许朝律令,皇帝好像无权干涉言官的言论吧?若是陛下真的能用手中的权柄控制朝中的舆论,那小民无话可说。”
两人针锋相对。谢宁瑶听不下去了。
“陛下还是早日回宫,要不然太后娘娘会发火的,不知皇帝陛下能不能再次承受的住太后娘娘的怒火?”
沈愈身子一僵,对谢宁瑶笑了笑,“朕打烂了你睡的床,再赔你一张,跟朕出来。”
谢宁瑶连忙摆手,“这里挺好的,我哪里也不去。”
沈愈烦躁的摸了摸额头,“瑶瑶……你为什么就不能顺从我一回。”
谢宁瑶将沈愈往外推,顺便喊道,“牢头大人,下次这个人来你们千万别开门,这可是咱大许朝的皇帝陛下,若是出了事咱都得掉脑袋。”
沈愈被谢宁瑶的态度气的满脸涨红,走前凌厉的目光在陆曜身上扫过,冷笑一声后意有所指的道,“我倒是看看你出狱后能不能抱的美人归。”
陆的笑脸也没了,绷着一张脸看着九五之尊离去。
谢宁瑶弯唇对他笑了笑,“陆曜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不过去,我生气了。”
“你过来,我就是要哄哄你的嘛。”
陆曜一喜,眼睛一亮,连忙将手中的麻杆朝两边一扔,笑眯眯的凑到木栅栏前,“怎么哄我?”
谢宁瑶立即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一脚踹到了陆曜的腿上,将他踹的朝后一趔趄,坐到了地上,“去了一趟边关,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不是?”。”
“欲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就算他是皇帝,我也不能退让”。
谢宁瑶轻飘飘道,“还未成亲,注意言辞。还有,日后再听见你叫我娘子,我就……。”她试探性的伸了伸拳头。
陆曜苦闷极了。他又没有错,为何连他叫娘子的权利都取消了。他思索一番,小声嘀咕道,“我才不叫你瑶瑶,恶心。”他眼睛又一亮,“那我叫你宁宁。”
谢宁瑶道,“你还可以叫我谢谢。”
陆曜立即接道,“那我改名叫不客气。”
半个时辰后谢谢小姐和陆不客气先生就面临一个残酷的现状,他们当不了邻居了。
沈愈走前对牢头说了他将谢宁瑶床打烂的情况,并且让他给谢宁瑶换个牢房。
虽然这位皇帝陛下整日里被太后和谢蕴管着,被那些言官们压着,做事几乎没有自己的自由。
但给一个女囚犯换监狱蹲的权利还是有的。
于是谢宁瑶住进了离陆曜最远的一间牢房。
沈愈回宫后,命人将陆商叫进了宫。
陆商进了宫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后道,“臣,恭请圣安。不知陛下找臣何事?”
沈愈道,“朕觉得令公子与谢家姑娘实在不相配,这婚事不如取消如何?”
陆商眼神转了转,又跪地磕了一个响头,“陛下呐,其实老臣也觉得这桩婚事不妥,可谢首辅不愿退亲,老臣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老臣带着犬子上门退亲,惹的谢首辅一个不高兴,那臣的下场可就惨了。您也知道……谢首辅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沈愈深呼吸一口气,淡淡道,“这天下难道是他谢蕴一个人说了算吗?”
陆商埋在底下的脸,不可抑制的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又抬起脸正色道,“自然不是。我陆商是大许国的臣民,是陛下的臣民,自然一心向着陛下。”
沈愈的脸色这才好看些,“朕知道你的忠心。”
陆商接着小心翼翼道,“陛下,臣有一个小建议向陛下提。您看,犬子与谢家姑娘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无法更改,陛下不如就打消了对谢家姑娘的心思……把心思多多放在国事上,陛下为国事分忧,这才是您的职责。”
若是陆商不提这个事还好,一提这个事沈愈更气了。他何尝不想管国事?可母后告诉他,他尚且年幼,处事不精,理应在一旁观看谢老师如何处理事物,等到二十五岁时,再亲政。
他将国家大权交给了谢蕴,可在纳妃这件事上该给他自由吧?他竟然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得不到。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皇帝的空名号,他什么都做不了主,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
沈愈将气撒在了陆商身上,怒斥道,“朕的职责是什么还要陆次辅提醒?滚下去吧。”
陆商连忙告退。今日阳光极好,越过繁重的宫墙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神清气爽,他小声嘀咕道,“看来啊,师生情意也没有那么坚固嘛?人啊,一但有了私欲,就什么感情都顾不上喽。谢蕴啊……唉。”
沈愈落寞的对李顺到,“大伴,你说朕只是想要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何这么难?”
李顺道,“陛下,谢小姐不是普通的女人。求起来自然难。”
“朕十五岁就下定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将她娶回家,可是等了五年只等了一个空。朕不想娶齐皇后,可母后和那群大臣们逼着朕点头。朕闹绝食都没用。母后说谢老师是如霍光一般的人物。隐含的意思朕怎么会不懂?霍光曾经废立过皇帝,母后明里暗里告诉朕,她不止一个儿子。朕不过是出宫吃了一顿饭,就要被母后,老师和百官责骂,朕真是这皇宫里最大的囚徒,一点自由都没有。”
李顺跪在陛下膝头,为他捶着腿,“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陛下只有将苦都吃够了,心伤透了,才能成长为一位贤明的君主不是?”
沈愈一脚将李顺踹开,哼笑道,“你一个阉人,心中也有大志?”
李顺极快的跪好,埋下自己的脑袋。遮挡住自己眼角的泪意,他笑道,“有呀,希望奴百年之后,不要留下骂名。”他只能奢求这个,因为他是一个宦官,无法科举无法人仕,前朝百官做的事他都做不到。他只能凭借着自己不男不女的身体去得到皇帝的信任,从而获得权利。他想要弄权也很简单,可他不愿意。
李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晚晴麻溜的将晚食端了上来,“公公还未吃饭吧?快些吃,马上凉了。”
……
内阁的阁员们一致商议由刑部员外郎和锦衣卫一同去往怀安查谢宁瑶和陆曜的事。
陆商私底下寻了刑部员外郎徐晃,递给他一封信请求他转交给怀安县的县丞卢威,同时还偷偷塞给他一万两银票。
徐晃都收下了。
几日后卢威收到了陆商的来信,当即面色大变,去找了军中将士和城中百姓们们,将谢宁瑶和陆曜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们,同时希望他们能共同写一份万言书,求朝臣放过他们。
将士们当即同意。
几日后,徐晃带着怀安县士民们写的万言书呈给了朝廷。
此万言书在朝堂上引起了哗然。有些人甚至不相信这是谢首辅家不着边际的女儿和陆次辅家不学无术的儿子能干出来的事。
但这份万言书让那些言官们闭了嘴。
在这世上,微有民意是不可违背的。
谢宁瑶与陆曜也在五日后被放了出来。
放出来当天谢宁瑶脚步极快的朝家赶。
陆曜不满,“宁宁,跑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谢宁瑶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恶心的直摇头,“赶紧回去洗澡吧,身上都馊了。还有咱们我们回家就得签退婚书,你走快些,别我与我爹到陆府时,你这个主人公不在。”
陆曜顿时不想回家了,他道,“你怎么翻脸不认人?明明在怀安和牢房里的时候,你那么关心我,我还以为你对我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了呢。”
谢宁瑶双手一摊,“定亲,退亲,成亲这件事哪一件我能做的了主?”
傍晚时分,吃饭时谢蕴问自家女儿,“你觉得陆曜这个人怎么样?”
谢宁瑶沉默一瞬,说出三个字,“挺好的。”说完话她脸就涨的通红,原因是她从来未在任何时候夸过陆曜。
谢蕴眯着眼望着自家女儿,于是没有在提退婚的事。
隔壁院子的陆商让陆曜准备明日去签退婚书。
结果陆曜和陆夫人当即表示,要纷纷离家,让陆商当个孤寡老头。
陆商沉默了。
自从以后两家没人再提退婚的事,当然也没有人再提成亲的事。
亲事就这样耽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