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放后我成了星际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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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魂游(三)

“即便找到镜子,出不去,没法贴,也没法照,完了,难道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

*

天师盯着她,若有所思,忽而莞尔一笑,“听说几日前突然口吐鲜血,当即晕厥,后面一直卧病,醒来后,忽而癫狂,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呓语连连,老夫也曾为他诊治,郁结于心,肝气沉郁,疏于宣泄,如此以往,恐命不久矣。”

云栖登时如坐针毡,想往长安而去,可又想到自己与他人鬼殊途,见又能若何,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但想到秦王病症皆因伤心思恋导致,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他一面,也许能治好他的病。

心意浮动,尚未及开口,却见天师拂尘一挥,手上多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拂尘再一挥,铜镜仿佛有生命般,忽而立起,如同人面般朝向众人,徐徐转动。

清辉落下,月华洒满镜面,仿佛融进去般,轻薄如纸的镜面陡然变得如同玉盘般晶莹透亮。

恍惚间,镜面上浮起万千光华,月光透过玉面,从后面射出一束靑光。

那光柔和却又明晰,以夜空为背景,映出铜镜的花样纹饰。

诸人张口结舌,瞪目凝望,只见铜镜样式奇古,背面上刻兽首,边缘环绕莲纹。

最有意思的是,正中央并蒂莲当中,镌刻两行鸟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师桀然一笑,“此镜乃是秦时古镜,名为悠思,谁能给大家跳支舞,跳得好,便是她的了。”

这些女子都曾经坠入风尘,风光时,达官贵人一掷千金,这铜镜虽稀罕......却奇诡难测,诸女斜着眼、摇着团扇瞥眼望去,不满的抗议:“大师,你可不能拿面普普通通的镜子就将我们打发了!”

天师嘿然一笑,“这可不是一般的镜子,既然唤做悠思,便可解相思之情,传说有情人可通过宝镜与心爱之人相见。”

诸女诧然,随即却又黯然神伤,纷纷垂目不语。

每位风尘女子都有香车宝马,狂蜂浪蝶如影随形,然而欢场无真心,论有情人,却如同痴人说梦。

云栖缓缓起身,施礼,“天师,我给大家跳支舞助兴。”

红绡抚琴,竟是嵇康的《广陵散》,弦音铮然,铿锵的音律配上云栖飘逸潇洒的剑舞,仿佛引领众人踏入呼啸的疆场,戈矛的碰撞、勇士的决斗、喷涌的热血……

云栖头上梳着京城里最流行的双环髻,双环上系着浅碧色丝带,右边发际别着一枚兰花白玉簪。

红绡送来一盒金银珠玉,云栖一眼便相中此簪。

此簪虽不是秦王相赠的那枚,却也是玉质天成,雕工精美。

而且花样十分近似,兰蕊处溢出淡淡的鹅黄,唉,失去的无法再回来,她只是想要表达对前世的念想。

她的身材十分窈窕,身着浅碧色窄袖短襦,绯红色及胸高腰长裙,肩臂上挽着雪白丝皂的披巾。

虽无反重力鞋,然而元神轻盈,随着铿锵有力的乐声,在竹梢间如飞鸟般凌空飞舞。

而她握在手中的短剑,剑势如虹,剑光如电,愈发衬得整个人英姿飒爽。

一曲终了,乐声戛然而止,云栖从半空中轻飘飘地落下,裙据飘舞,宛若仙女临凡。

袁天师高喊了一声“好——”

挥动拂尘,立在左掌上的铜镜忽然滴溜溜一转,幽光一闪,竟如纸鸢般朝云栖飞来,须臾,已然悬挂在她面前。

天师道:“女施主,此镜通灵,以后,便是你的了。”

“悠思......”云栖心下好奇,凑前细看,但见镜面如水银般光滑洁白,里面却空无一物。

她顿觉有异,正待伸手探看,镜面上忽然现出一行朱砂符咒,横七竖八,弯弯扭扭,如同鬼画符一般,稍纵即逝。

几乎就在同时,她的人,不,她的元神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直愣愣地朝铜镜飞去,身触到镜面,竟然如同碰到水一样,没入不见。

这面铜镜里面竟然内有乾坤,云栖心里慌得一批,转身望去,从里往外看竟然是透明的。

只见红绡与众姐妹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僵立当场。

而袁天师啜了一口红葡萄酒,正抬眼看着她,满脸得意的笑。

“怎么回事?”云栖惊喊,情知不妙,跃身扑向外面,却“砰”的一声撞到什么,一看一摸,如同刀削般光滑,又似精铁般坚硬,正是那面白玉般透亮的铜镜。

好在她手上还有短剑,挥臂奋力劈去。

剑砍在铜镜上,溅起一片火花,铜镜却丝毫无损,她急得大喊:“天师,快放我出去!”

难道是噬魂镜?

她曾经在妖僧那的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噬魂镜如同铁与磁石,传说人一旦靠近,便立时动弹不得,直至元神出窍,即刻就会被此镜吞噬其中。

先是丢了小命,再又丢了魂魄。

完了,这回彻底玩完了......

云栖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上次是妖僧,这次是妖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妖女,天道欺人,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云栖转身望去,不禁吓了一大跳。

身后全是人,一个男人,身遭簇拥环绕着一大群妙龄美人。

男人身材伟岸,面容俊逸无双,剑眉入鬓,目若朗星,披着一身素白宽袍,如同鹤立鸡群,竟然是金谷园的主人——石崇。

美人如画,陪伴他身侧的美人梳着高高的发髻,愈发衬得美人肌肤胜雪,体态婀娜妩媚,一双明眸宛若一泓清泉,波光明滟,一颦一笑摄人心魄。

她自然就是绿珠。

“石崇,”云栖诧然,惊声:“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石崇睨着镜外的妖道,叹了一口气,“我生前为财所累,想不到,死了亦不得安宁。”

云栖也叹了一口气,又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难道也是被这妖道忽悠进来?可这是......为什么啊?”

“自然是为了金谷园。”

“可是......历经百年,金谷园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石崇摆袖,“不,人只能看到阳间造物,在那里,金谷园已成残垣断壁,可在这里,我的金谷园依然存在,依然亭台水榭、水流潺潺,依然金碧辉煌......”

云栖想了想,猜了个大概,又好奇:“可是万空和尚已经魂飞魄散,他既然已经死了,就没人再来跟你讨要金谷园,妖道凭什么把你和诸家眷都关在这里?”

“你可知那个万空是何人?”

“谁?”

“隋炀帝杨广。”

“啊......”云栖瞠目结舌,顿觉项上头颅危险,忍不住紧抱脑袋,脸色瞬即苍白,结巴着说,“他、隋炀帝不是早死了、被宇文化及所杀吗?”

“世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杨广雄才大略,深谋远虑,早在做晋王的时候,便笼络僧道,精研天文数术,推算天命运数。”

“当年《桃李子》流传甚广,谶言说,‘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皇后绕扬州,暗示皇与后会死在扬州,杨广算得其中要义,早已准备了替身,自己则遁入空门,拜天台宗门下,法号万空。”

云栖听得又是一惊,回想那万空神出鬼没,早已修得一身妖术,惊声道:“那他到底死了没有?”

石崇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那夜他身首分离,身体是死了,可魂魄却被妖道袁允寻了回去。”

冤家路窄啊......这万空和尚与自己的恩怨简直没完没了!

“万空是否就在这里?”

石崇摇着手中的麈尾扇,悠悠道:“我跟万空无冤无仇,尚且被他困住,假以时日,也许还能出去,得见天日,而你......嘿嘿......”

云栖心间一颤,拔凉拔凉的,这妖道便是来给万空报仇的。

她转身再次望向外面,发现铜镜已被妖道纳入袖中,什么都瞧不见了。

“进来容易,出去难!”石崇冷冷道:“你若实在没地方去,我可以免为其难地收留你,我石崇虽已是穷光蛋,可众妻妾依然相随,多一个不多,跟我一起,你还能有人作伴。”

又来了,这个地方的男人真是自以为是......算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云栖摇头,拱手施礼:“多谢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石崇笑笑,麈尾扇四下一指,“此处是某的书房,罢了,你我以后就是同一屋檐下的人了,就留给你暂时容身吧,你可以慢慢想。”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正是一间石室,地方并不十分窄小,却只有一床、一桌、一凳,故而更显得四壁萧然,空洞寂寞。

好在桌案上备有笔墨纸砚,还有几本杂沓的书册。

“多谢啦,”云栖再次诚挚地拱手,现在的她急需纸墨,讪笑:“也许我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石崇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你可听说过噬魂镜?”

“噬魂镜?”

云栖得意地眨眨眼,人已经疾步走到桌案前,拿起笔,蘸了墨汁,铺开一张纸,低下头去,眼睛半闭着,开始回忆镜面中现出的那一行鬼画符。

跟妖僧打过交道,别的没学会,倒是喜欢起研究道符。

当时那一瞬,噬魂符虽然转瞬即逝,但她看得异常认真,那幅符咒悄然印入脑中。

须臾,她放下笔,石崇剑眉一挑,“你怎么画了两张符?那张我也见过,就在进来的那一瞬,可另外一张是什么?”

云栖满脸小狐狸的笑,“一张当然就是噬魂咒,一张是因果咒,万空和尚教我的,我得让妖道尝尝因果咒的味道。”

“好笑!”石崇撇撇嘴,冷笑:“你我现在困在里面,我虽然不通此道,可袁天师说过,想要出去,需用另外一面噬魂镜对着这面镜子,既然出不去,哪去找另外一面噬魂镜?”

云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一沉,“即便找到镜子,出不去,没法贴,也没法照,完了,难道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

石崇无奈地耸了耸肩,带着众女转身离去。

云栖瘫坐在榻上,心乱如麻,完了,等待她的,也许是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