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信徒

君临城内方形的中心广场在西南侧延伸出一条又宽又长的石阶一直通向维桑妮亚丘陵顶端的贝勒大圣堂。而差不多在这条石阶的中段，有着一小片铺就石砖的平坦平台。向上的石阶连接着平台和贝勒大圣堂，而平台侧面则又分出了一道较窄的石砖路通向了炼金术师公会。

这个在平日里只是为来往民众提供歇脚之处的平台此刻却热闹非凡，盖因国王正在这里向七大王国宣告他合法化后的三个子嗣。

一众宫廷重臣和红堡要员站在平台一侧，颇为肥胖的总主教领着许多位修士修女站在另一侧，而国王与首相则领着三个在今天之前还只是私生子嗣的孩子站于最中间。

平台上下向外延伸的石阶在大概一半的位置被组成人墙的金袍子完全截断，不论是贝勒大圣堂内的民众还是来自中心广场方向的民众都没法与平台上的人近距离接触。但即便如此，茫茫多的君临民众还是将上下石阶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是有数不过来的市民站在中心广场上抬头向着维桑妮亚丘陵上张望，试图看清那在自己视野中小到像是虫子一般的人影。

比总主教还要胖壮一些的劳勃今天身穿着最为正式且为他量身剪裁的礼服，头上戴着由黄金和无数宝石组合而成的闪耀王冠。他用声如战鼓的嗓门向所有人宣布，他身边的三个孩子从这一刻起，将正式成为拜拉席恩家族的子嗣，加入七大王国的合法王室，成为米亚·拜拉席恩公主、詹德利·拜拉席恩王子以及艾德瑞克·拜拉席恩王子。

阵阵欢呼声如浪潮一般从距离金袍子墙最近的人开始向更远处扩散，那些与平台足够近以至于能看清新王子公主们样貌的民众则瞪大了眼睛，非要死死地把他们模样记在心里。毕竟，这在未来数年间都足以成为值得向他人夸夸其谈的谈资。

而瑞林现在也身处这些欢呼的民众之间，且位置相当不错，距离那道金袍子人墙不过几尺远，拢共只有几个身影挡在他的身前。不过由于平台高于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少，所以身前的人也并不会影响瑞林抬头看向平台上此时神色不一的王子和公主们。

其中的两位男孩他早早就见过，只有米亚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年纪在三者中最大的少女身高比很多平常的成年男人还要高上一点，足以称得上一句高大结实。而且那一身有点紧凑的皮衣让她看上去与其说是个公主，倒不如说更像是女战士。

劳勃的基因确实不同凡响……瑞林暗自想到。不光是这个已经成年的女孩发育地如此优秀，大概十四五岁的詹德利也是一副威武健壮的样子，就连十一二岁的艾德瑞克也身强体健到有些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回想起跟着蓝礼一同回到风息堡并再次返回君临的旅途，瑞林不禁无奈地摇了下头。虽说在过程中收获了很有价值的关于魔法的情报，但就像他在出发前曾经有过的推测一样——他跟着蓝礼回到风息堡、见到艾德瑞克、旁观蓝礼在风息堡内与诸多封臣做着战前会议，最后又和蓝礼一起先一步乘船返回君临，当然，也带上了艾德瑞克。

从离开到返回，这一路可谓是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瑞林完全没发现任何试图对艾德瑞克造成伤害的人或者现象。白白花费了好些日子奔波一番，结果好像只是为自己谋了个公费旅游而已。

不过这也不禁让瑞林有些疑惑之前在君临谋杀詹德利的背后之人到底图谋的是什么？既然现在看上去他们完全没有对艾德瑞克下手的意思，那么谋杀詹德利很明显不是为了让劳勃失去所有继承人。

而之前那两个伪装成铁匠学徒的刺客男孩在地牢里被拷问官“亲切招待”了好几天，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气愤的国王直接下令砍下了他们的脑袋挂在了红堡城墙上。

这般忠心耿耿能力优异的刺客几乎一定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很明显兰尼斯特家没有这种传统。想来想去瑞林觉得大概率还是瓦里斯，要么就是狭海对岸那个他的“老相好”——潘托斯的伊利里欧总督。

那么他们只试图杀詹德利却不对艾德瑞克下手的原因是什么呢？当然其中有一个可能是因为詹德利的刺杀失败了，所以他们不得不沉静一段时间才能再次尝试。而如果真正缘由并非如此，那他们的动机细想起来似乎就有些玩味了——在艾德瑞克被劳勃指定为自己的继承人，但年纪却小于詹德利的情况下，悄悄将詹德利杀死明显能使艾德瑞克的继承顺位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位。

这样看来对方似乎是为铁王座在拜拉席恩手中的继承扫清有可能存在的障碍，若真是瓦里斯或伊利里欧所为，那他们的目的一定是为了让现在敌对的双方长久相持下去，以使七大王国现存的军事力量持续处于被消耗的状态。

但他们的动作应该不止这些，如果没人做些什么的话，整个西境很快就会被国王召集的全境大军给打穿，自然也就没办法再帮他们继续消耗铁王座的力量。而且他们这般安排，看起来就像是劳勃的死已经近在眼前了似的，不然也不会把思考角度放到继承人的身上。

“看起来，在跟着大军出征之前，我还是要去跟八爪蜘蛛好好聊聊了。”瑞林有了想法。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瑞林前往风息堡前短暂地交流了一些信息，且因为之后瑞林决定进入到国王视线之中，本身就成为了红堡的宾客之一，开始以艾德为自己的信息源。所以回到君临这几天，他也没再找过瓦里斯。

平台上的总主教以七神的名义认同国王行使他的权益，宣布教会承认三个私生子成为拜拉席恩王室的一员。

国王点头示意，随后在万千民众和整个红堡以及教会高层的见证下，亲自宣布艾德瑞克·拜拉席恩王子为自己和铁王座的继承人。

男孩早在被他的蓝礼叔叔从风息堡接上船时就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在此刻表现得有些激动到不知所措。米亚和詹德利也不禁笑着为弟弟鼓掌庆祝，完全没有因此感到不悦。

不过人群之中却渐渐响起窃窃私语。詹德利和艾德瑞克毕竟差了三四岁，所有看得见他们的人都确信詹德利才是哥哥，那么他就应该是国王的长子。但国王却没有选择詹德利，而是选择了更小的幼子成为储君。这让前来观礼的一众自视高贵的家族和许多市民都感到意外。

在一片低声交谈中，瑞林抬头看向了红堡众人之中的史坦尼斯，发现他的表情严肃冷峻好似石头，让人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何心情。

不过总主教并不在意任何人质疑的目光，他那个顶着水晶冠冕的脑袋仍旧挂着一张笑嘻嘻的脸皮，高声宣布以七神的名义认同国王的选择，教会承认艾德瑞克·拜拉席恩为七大王国统治者和铁王座的继承人。

不管怎样，又一阵热烈的欢呼开始在人群中响起和传递。

但此时的瑞林却感觉到了一丝意料之外的异样。他顺着感觉转头在身后侧方寻找，果然在几个身位之外看到了一席并不常见的红袍。而在那红袍女的身周，有着极其微弱、不靠近根本无法察觉到的魔网弯曲。

他想了想，随后走近那个身影。

“梅丽珊卓女士，很高兴认识你。”瑞林主动打了声招呼，并抬手释放了传讯术为二人建立了沟通的桥梁。“不过这里毕竟有太多的人和耳朵，所以我冒昧用了点戏法让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他人听到，希望女士不会觉得被冒犯。啊对了，忘了做自我介绍，我是瑞林·萨菲尔，这个戏法能让你也这样朝我说话，只不过需要一点点的探寻。但我相信以女士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学会如何去做。”

梅丽珊卓用红色眼睛注视着这个来到自己身侧的男人，美丽的红色脸蛋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疑惑神色。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一直盯着瑞林。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的眼睛和脖颈黄金项链上的红宝石一起流淌出了几分炙热微光，随后瑞林便在脑子里听到了她的飘渺女声。

“不错的法术，瑞林阁下，请问你侍奉着哪位神？”

瑞林轻笑一声，他也看向这个不论是身材还是面貌都胜过绝大多数女人的光之王信徒。她周围出现的魔网弯曲代表着她身上有着什么能常态影响魔网，或者说始终生效的魔法效果。而瑞林对此则十分清楚——梅丽珊卓始终在用魔法力量扭曲着自己的外貌。

实际上的红袍女花费了难以计数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能力，其真实的年龄远比外貌看起来要更加……值得尊敬。

“我很抱歉，女士。但实话实说，我不信奉任何一位神。”

“怎么可能？”惊讶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瑞林发现梅丽珊卓正带着满脸并不相信的表情看着自己。“无信者不可能拥有力量。”

“但事实如此。”瑞林保持微笑，“这里的七神，更北方的旧神，你侍奉的光之王，乃至于更多名字各异的神……我不信奉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最多只是承认他们之中部分的真实存在与超人力量。”

红袍女目光垂落，沉默不语。

她相信对方所说的不侍奉任何神应该不是谎言。因为对于接受了神赐下力量的信徒而言，如果否认自己对所信奉神灵的信仰，那么所有力量都会被回收，甚至还会被施以额外惩罚。

假若她现在向任何人声称自己不信奉光之王拉赫洛，那么至今为止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飞灰。“梅丽儿！”一个凄惨的哭喊女声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她浑身颤抖。不，不论对面这个无信者从哪里偷来了不属于他的力量，但自己的一切都源于光之王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自己必将把全身全心和所有的命运都奉献给光之王，这必将是自己漫长岁月的最终意义。

“瑞林阁下，所以你主动找上我只是为了炫耀自己身为无信者却拥有力量么？”瑞林脑海中的女声变得冰冷了许多。

“不，女士，我远没有这么无聊。我其实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此笃定史坦尼斯大人就是预言中的王子，但他如今看起来并无称王意愿。你对此作何打算呢？”

梅丽珊卓闻言抬头看向平台上的史坦尼斯，随后低头皱起眉毛。“我不清楚你是如何知道我解读的预言的，但我能做的就是无比肯定地告诉你——史坦尼斯大人就是预言中的王子、亚索尔·亚亥转世。他必将成为人类最后的王者，带领人类战胜光之王的远古宿敌。成王是他的命运，而非他的选择。我只会做光之王指引我去做的，而那些都将导向史坦尼斯大人战胜寒冬的未来。”

瑞林在一旁耸了耸肩。“我其实不太了解你这种不可置疑的自信到底源自何处。但要我说的话，预言这东西的解读很难说一定就是命运的答案，而且再进一步说，留下预言的存在也未必真的就看到了整个世界的未来。拉赫洛号称光之王，所有的力量都蕴含在火中，你信奉他所以将这些全都奉为真理。不过你看……”

在仍旧嘈杂的人群中，梅丽珊卓看向瑞林，又顺着他的示意看向他低垂着指向地面的手。

随即，在周围无人注意的瞬间，一小股如箭矢般的火焰从他的手心向下奔出。在轻微的爆燃之后将石阶的地砖烧出了灰黑色的印迹。

被火焰烘烤出的高温空气吹过梅丽珊卓的腿，她斗篷之下的皮肤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热量，但怎么可能？

红袍的信徒怔怔地望向那块烧出的痕迹。“你看，即使我完全不信奉光之王，甚至不认为他是真神，却还是拥有火焰的力量。”恼人的声音又在她的脑海里响起。红宝石光芒闪烁，她动用自己的力量封闭了那条将彼此意念化为声音的通道。

她猛地抬起头，满脸怒容，用高等瓦雷利亚语不管不顾地向瑞林吐露着也许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话语。她来自亚夏，但不知怎的，她在这种无法控制情绪的时候却总是会选择用高等瓦语来表达内心。

也许是因为走出亚夏后一直在厄斯索斯大陆上四处游历吧，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听好了，无信者。我不管你是谁，你从哪来，你的力量源自何处。但你不能在一位红袍侍僧面前如此侮辱光之王。我不相信也不在乎你的戏法，不论你如何想又是否承认，光之王就是这世间唯一真正的神！我此生所有的一切都源自祂，为了祂，于是祂赐予我力量，在火光中给我指引。也许你现在还能抱着那些恶毒的想法行走在地上，但终有一天，光之王拉赫洛会向你降下这一次侮辱的罪罚。到了那时，你尽管哭泣着忏悔自己没有早日信奉这位世间唯一真神吧！”

说完后的红袍女迅速转身离开，几乎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多站在瑞林身边一分钟，又或许……她只是想赶紧逃离那块灰黑色的痕迹。

瑞林没有阻止她离开，只是在红袍女即将没入人群之时同样用高等瓦语向她说了一句话。“我听得懂，梅丽珊卓女士。”随后他摇摇头，没想到梅丽珊卓竟然在这方面如此敏感。他原本只是想稍微展示下主动权后，从受到过系统性魔法侧教育的红袍女那问出一些站在他们角度上关于其他神的情报。

红袍女离开的脚步一顿。“第七号”，一个说着高等瓦语的粗犷男声又从她的记忆中浮起。

她身体有些颤抖，于是只能点亮喉间宝石，让自己的体温上升一些后才继续抬起停下的脚步，把自己投入了在茫茫人群之中。

【0环塑能系戏法——火焰箭：你对120尺内的一个生物或物件掷出一把火焰，对目标进行一次远程法术攻击。未被着装或携带的可燃物件被该法术命中时将被点燃。

你到达5级、11级和17级时，该法术的威力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