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不顾旧习,晓港诞下新生命 穿街过巷,拆解声中度童年
李海光(1岁)
我出生在1953年10月,这是一个幸运的时期。新中国成立四年,抗美援朝已结束,社会开始稳定发展,别的不说,想加菜,五分钱就吃得你满嘴油。因为忆苦思甜时,总会讲到国民党时代买条炸面都要将前襟兜起来装钱,那情景令老一辈刻骨铭心,与现在真是天壤之别。
我父母结婚时,还住在广州的永胜下沙,就是现在的东湖边一带,房子是搭在湖边水面上的窝棚,当然是“风凉水冷”,而且“风雨飘摇”。当我母亲怀着我时,身体不过重了那么十斤八斤,地板就承受不住了。母亲一脚踩塌了地板,几乎掉进湖里,吓得全家慌了手脚,生怕动了胎气,好在没什么大碍。我奶奶马上装香还神。后来我父亲所在的广州海运局在海珠区的小港新村建了一个宿舍区,连老人家也顾不上什么“怀胎十月,不宜挪窝”的习俗与规矩,决定马上搬家。
说搬就搬。一来我家住在水上的窝棚,本身就没什么家当;二来单位分配的房子,连桌椅板凳都配齐了,不用费心。这就是社会主义大型国企、央企实行“供给制”的优越性。
乔迁之喜一个月后,我就出生了,对于我家来说真是双喜临门。
可我出生时,父亲还在海上航行,直到我满月后才回来。我奶奶没读过书,但懂得图个吉利,给我取名“海光”。中国人起名特别讲究,不但要有意义,要笔画搭配,读音响亮,还特别注意不能引起歧义。我的名字大概是取海上谋生,前途光明之意吧,可一样被人曲解为“海量财富,全部花光”。不过这也好,给我一个警醒,让我一生节俭。
我出生在一个很有时代特色的新家。当时实力雄厚的广州海运局、电信局、邮局、航运局、港务局、省安装公司,都在小港新村占了一个区域,并全都按“大企业,小社会”的形式来营造。宿舍、商店、卫生院、托儿所、幼儿园、学校一应俱全,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过早期的宿舍因陋就简,“进出口”不对等,没有洗手间,建筑的式样还都是“苏联瓦”盖顶,闷热到抽筋。如果不是自己动手开了天窗,那我们都得修炼成“免电”(缅甸)的“耐温总统”。
我出生后,主要由我奶奶带。我奶奶在老家排行第七,是个小贩,人称“大声七”,经常背着我上街做买卖。她卖什么,我就拿什么来玩。卖螃蟹,奶奶就绑上一只蟹,让我拉着玩。卖水果,那我就吃水果。卖气球之类的玩具,我就玩个够。玩够了,卖完了,我也饿了,那就买东西吃,虾子云吞面、布拉肠是我的至爱。
这是从香港回来探亲的玉梅表姐拍的我童年仅有的影像
听奶奶说,我不知玩烂了多少飞机、坦克、汽车等玩具。那个时候的汽车、坦克玩具都是用铁皮做的,连接就靠在底盘开几个缝口,然后上盖对应做几个“舌头”,“舌头”伸进缝口,然后一弯曲,就固定了。而我老想看看里面的惯性机器是啥样子的,左看右看,里面的名堂看不清,外面的机关却看到了,撬开它也不是什么难事,装不装得回去没想那么多。而我奶奶也从来没心疼过这些玩具,反而老在街坊面前夸我会拆汽车、飞机和坦克。
但有一样奶奶是坚决不允许的,就是到鱼塘边玩。不为别的,就是怕我掉到水里淹死,在奶奶看来,我可是李家的命根啊!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喜欢玩水是小孩的天性。就为这,从来不打我的奶奶要我长点记性,我也知道了什么叫作“藤条焖猪肉”。
现在看来,我奶奶教孙子还挺有一套。她虽然是个文盲,但懂得爱护幼儿的求知欲,同时又守住了起码的安全底线。
但我心目中的好奶奶,新中国成立前遭遇七劫三难自不必说,新中国成立后也不得安生。如果在今天,我奶奶一定可以平安无事,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就如同很多同类人一样,遭遇莫名的劫难,不仅仅她受罪,连同我们全家都一齐受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