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泗水方言概况

一、泗水方言归属示意图

从山东方言分区来看，泗水方言属于西区西鲁片，处于西鲁片、西齐片和东区东潍片的交界地带；从官话方言体系来看，泗水方言处于中原官话和冀鲁官话的过渡地带，处于方言接缘区域；从行政区划来看，泗水地处济宁、临沂、泰安三个地区的交界地带，隶属关系较为复杂。但从历史上来看，泗水主要隶属曲阜、兖州，所以泗水方言同今兖、曲一带的方言有相同之处，但同时又具有方言接缘地带的一些特点。泗水方言在山东方言分区中的位置请参看山东方言分区图[5]及泗水方言处于两大官话交界处示意图。

图1-3 山东方言分区图

图1-4 泗水方言处于两大官话交界处示意图[6]

二、泗水方言的语音特点及内部差异

（1）中古知庄章三组声母的字，普通话除庄组的小部分读［ts ts‘s］外，其余大多读一套。在泗水方言中，中古知庄章组开口字除宕摄、江摄的部分字外，全县内部读音一致，声母一律读作舌尖前音[tsts‘s]，和精组开口字声母合流。如：

增=争=蒸［tsəŋ113］

曹=巢=潮［ts‘ɔ51］

僧=生=声［səŋ113］

中古知庄章组合口字和宕摄、江摄的部分开口字，在全县内部各乡镇读音不同：在泗张、泉林、星村、高峪、柘沟等乡镇，其声母读为［pf pf‘ f］；在城关及其周围村点，其声母多读为［ts ts‘f］；在中册、高峪乡的部分村点，其声母多是［pf pf‘ f］和［ts ts‘f］自由变读，是由［pf pf‘ f］向［ts ts‘f］逐步过渡的一种中间状态；在金庄、杨柳、圣水峪的部分村点，其声母多读为；在金庄、杨柳、圣水峪乡靠近城关的少数村点，其声母多读为；在泗水西部靠近曲阜的边界一带，还有少数村点读为[tsts‘s]。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一）》。

（2）中古止摄日母字（本书称为“儿系字”）普通话读为卷舌元音，泗水方言北部靠近新泰市的少数村点读[əl]，东部和南部的部分村点读，中、西部读。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二）》。

中古止摄以外的日母字及少数云、以母字（本书称为“日系字”）普通话读声母，拼开口呼或合口呼，比如“绕、扰、如、乳、儒”等字。在泗水方言中，日系字声母的读音较为复杂：在今开口韵前，读为[z]声母；在今合口韵前，日系字声母又有三种不同的读音：一种读为[v]声母，一种读为零声母，一种演变为[z]声母。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一）》。

（3）精组合口字在普通话中，除遇合三、山合三和部分臻合三字以外，都演变为［ts ts‘s］与合口呼韵母相拼合，但泗水方言精组合口字的读音与普通话有所不同，在其内部有两种不同的情况：①泗水绝大多数村点读为，与撮口呼韵母相拼；②泗水西部的少数村点读为[tsts‘s]与合口呼韵母相拼（遇合三除外）。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三）》。

（4）中古见晓组果、山、臻、通等摄部分合口三四等字普通话读为，与撮口呼韵母相拼，泗水绝大多数村点的读音与普通话相同，只有泗水西部和南部的少数村点是读[tsts‘s]，与合口呼韵母相拼，精组部分合口三四等字也是如此。详见本书附图《泗水方言地图（四）》。

（5）中古开口一二等韵的疑、影二母在普通话中读为零声母，在泗水方言中，中古开口一二等韵的疑、影二母的读音比普通话要复杂得多，泗水内部存在着一定的地域差异，北部靠近新泰的一些村点读为［ŋ-］，东部、南部、西部的大多数村点都读为，中部城关和中册的一些村点是[Ø]、两读。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五）》。

（6）中古来母遇、臻、通摄合口三等常用字有“绿、吕、铝、驴、滤、虑、律、旅、捋、屡”，这部分字普通话读作［l］，与［y］相拼，泗水西部与普通话相同，泗水东部泉林镇、苗馆镇和泗张镇多数村点读作［l］，与［u］相拼。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六）》。

（7）中古非、敷、奉三母的蟹、止摄合口字的读音在普通话中是［f］与［ei］相拼，泗水绝大多数村点是［f］与［i］相拼，但在金庄镇、杨柳镇、圣水峪乡一带的部分村点是与[y]相拼。另外，还有部分村点蟹、止摄合口字读音不同，蟹摄读[f]，与[i]相拼；止摄读，与[y]相拼。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七）》。

（8）泗水方言的儿化绝大多数村点都是卷舌型儿化，如“班儿”读为[pãr113 ]；“事儿”读为。只有在泗水东部靠近平邑的少数村点是一种正在发展中的平舌型儿化，如“班儿”读为[pε113 ]；“事儿”读为[sei312 ]。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八）》。

（9）中古深曾梗臻摄部分入声字普通话分别以[-ai、、-ei、-i、-o]作韵母，泗水方言都以[ei]作韵母，两地形成一对五的对应关系。如表1-1所示：

（10）中古蟹摄开口二等字与假摄开口三等字普通话读为［ai、ia、ie］，泗水方言多读为［iε、iə］，特别是蟹开二见组和假开三精组，普通话两组相混，而泗水方言两组分立。如表1-2所示：

（11）泗水方言的声调和普通话的声调一样，源于中古平上去入四声，现代都演变为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调类。古平声字依据声母的清浊分化为阴平和阳平，全浊上声归入去声，全浊入声归入阳平，泗水方言和普通话这些情况相同。

不同点在清入和次浊入声字的分化上：古清声母入声字，普通话派入阴阳上去四声，泗水多归入阴平；古次浊入声字，普通话多派入去声，泗水多归入阴平，故从清入和次浊入声字的归派来看，泗水方言属中原官话区，但由于泗水方言处在中原官话和冀鲁官话的过渡地带，又有一部分次浊入声字归入去声，因此，泗水方言又带有冀鲁官话的某些特点。详见第二章第六节的论述。

三、泗水方言的词汇特点

（1）亲属称谓词普通话多为双音节词，泗水方言多为单音节词，如表1-3所示：

（2）部分古语词在普通话中已被淘汰，但在泗水方言中仍有其一脉相承的后裔。

例如：［xu113］：用少量的水，盖紧锅盖，加热，半蒸半煮，把食物弄熟。如“～地瓜，～猪食”。《玉篇》：“～，炽也，烧也。许酷切。”《广韵》入声屋韵：“～，热貌。”呼木切。《集韵》入声屋韵：“～，《说文》：‘火热也。’引《诗》：‘多将～～。’”呼木切。《醒世姻缘传》第48回：“定要似这么样着，我白日没工夫，黑夜也使黄泥呼吃了他！”这里“呼”的本字当为“”。

（3）某些词语的意义范围大于普通话。

①鼻子：鼻子和鼻涕。

②外甥儿：既指“姐姐或妹妹的儿子”，也指“外孙”。

③洗澡：既指“用水洗身体，除去污垢”，也指“游泳”。

④糊涂：既用作形容词，指“不明事理”；也用作名词，指“用粗粮面作的粥”。

（4）在泗水方言内部，词汇方面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尤其是一些指称人或事物的名词差异较大。

例如，办婚事时（“婚事”泗水多称为“红事”）主儿家所请的主事人，在全县各地称谓不同：东部马家庄称为“红总”，尤家庄称为“红总理”，泉林称为“问事哩”，西泽沟称为“喜主”，县城驻地称为“大总理”、“忙头”；北部尧山称为“红客”，双凤庄称为“大红客”；南部南陈村称为“喜总理”；西部金庄村称为“照应客哩”，西故安称为“忙头”，仲家庄称为“忙人头”。

再如“玉米”，泗水北部尧山、亮庄、柘沟北部一带多称为“棒槌子”；泗水东部泉林、马家庄一带多称为“玉蜀黍”；泗水县城及西部的金庄、杨柳、张庄等大多数地方多称“棒子”。“玉米”的不同称谓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九）》。

同一名物说法各异，既反映了不同地域的人们认知心理上的不同，也与周边方言的密切接触和相互渗透有关。交界处的不同方言往往因为日常生活中的“亲密接触”而相互渗透，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现象，部分方言词的称谓存在一定的内部差异可能是由此而来。如“玉米”在泗水周边方言中称谓不同，例如：

金乡：玉米称为“棒子”。

新泰：玉米称为“棒子”，又名“棒槌子”。平邑：玉米称为“玉蜀黍”。

可见，泗水北部尧山、亮庄一带称玉米为“棒槌子”，与新泰方言的向内渗透有关；泗水东部泉林、马家庄一带称为“玉蜀黍”，与东部平邑方言的影响有关。

四、泗水方言语法特点

（1）泗水方言内部的语法差异较小，但在比较句的格式上方言内部有差异。如普通话“他比你高”，泗水大多数地方与普通话相同，但在高峪乡北部一带，说“他高起你”，在南陈一带，说“他高于你”。详见附图《泗水方言地图（十）》。

（2）与普通话语法相比较而言，泗水方言下述特点比较突出：

①表示程度的副词比较多。有“详、精、□、棱、刚[kaŋ51 ]、血、绷、忒、溜、稀”等副词，各自所能搭配的词有所不同：有的可以修饰动词短语、形容词，如“详、忒”，如“他详不是玩艺儿啦，忒孬”；有的只能修饰形容词，如“血、刚”，“血坏、刚苦”；有的可以修饰褒义、贬义的形容词，如“棱、刚”，“棱好、刚坏”；有的只能修饰贬义形容词，如“血”，“血苦、血酸、血累”；有的只能修饰表“小”义形容词，如“精”，“精瘦、精细、精薄”。

②附加式构词词缀较多。泗水方言的附加式构词法是一种极具能产性的构词手段，构词词缀也比较多。前缀有“圪、老、二”，中缀有“巴、拉”，后缀有“子、头、巴、拉、打、么、棱、荒、呱叽、乎、不叽哩”。多数附加式合成词都可以重叠使用，重叠后或增强动作的随意性，如“抠查——抠查抠查、扫把——扫把扫把、摔达——摔达摔达”，或增强动作的形象性，“扑楞——扑扑楞楞、扒查——扒扒查查”。

③反复问句的格式与普通话不同。普通话多用肯定、否定重叠式，泗水方言多用“谓词+不”来表达，其中“不”读为［pɔ0］。如：

泗水方言

普通话

媳妇俊不？

媳妇漂亮不漂亮？

你想不？

你想不想？

他能来不？

他能来不能来？

电视修好唠不？

电视机修得好修不好？

肯定、否定重叠的方式，泗水人只有在不耐烦地追问某一问题时才用。如甲问乙：“你去不？”如果乙长时间没反应，甲必须要问清楚，则可能不耐烦地追问：“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