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依存
“最近太忙，一直没时间回复，颜卿的工作我已经有计划了……”
黎晗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边写边读，但声音控制在仅能让自己听见的程度。
他在写草稿，等下要给舅妈通个电话。
虽然表妹来安淮八成是舅妈的安排，母女二人私下也少不了联系，可一码归一码，他作为颜卿的表哥，得拿出办事的态度，回应一声。
他也是今天才记起这茬，幸好来得及，如果等宠物店开张，自己这边还一声不吭，舅妈会怎么想？
不情不愿？用沉默表达抗拒？
“这都什么啊。”黎晗丢掉笔杆，撕下写好的书页，揉成一团，信手一抛，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和长辈沟通更是难上加难。
以前会经常与他通话的只有工作室的编辑，但编辑与他相熟，且是同辈，交流时不必有太多顾虑。
长辈不同，和长辈说话得注意分寸，既不能口无遮掩，也不能过于生分，麻烦得很。
“最近太忙？这么明显的假话敷衍谁呢？我有什么好忙的。”黎晗低头长叹。
明知道是假话，还是得这样说，他和舅舅关系极差，逢年过节都不打招呼，多亏舅妈在中间缓和，这种局面想不生分都难。
过去的事无可挽回，未来也不会发生变化。
“摆了。”黎晗止住发散的思绪，收起记事本，闭目修养。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他连社会都能逃避，那连同宗族观念一道逃避也是正常行为吧？
沟通这等难事，还是交给表妹吧。
……
“堂堂复活！”
新的一天，从颜卿充满元气的宣告声开始。
墙上的老式摆钟报时，连响八下，铛铛的钟声将女孩的嚷闹压了下去。
是早餐时间。
黎晗剥着鸡蛋壳，没回话，心里还想着待会该如何开口。
旁敲侧击？先打听打听舅妈的消息？毕竟都大半年没联络了，问候几句表示关切总是好的。
太绕了，要不单刀直入算了，他做的是助人的好事，心虚啥呢。
颜卿对着空气挥了一记直拳，发泄掉身上过剩的精力，随后坐到对面，恢复成平日里满是笑意的模样，跟着剥起鸡蛋。
“有心事？”她随口问道。
黎晗吃饭的速度瞬间放慢了，改为小口咀嚼。
他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真就脸上藏不住事，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不明显。”颜卿先一步给出解答，“是我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这是直觉，是第六感。”
“什么超能力。”黎晗嘀咕。
内向的人大多敏感，因为寡言，所以能把多余的心力用在观察外界上，但颜卿显然不是内向的人。
这是女孩子的天赋吗？他暗戳戳的想。
“让我猜一猜……”颜卿故意拖个长音，等吊足胃口，再凑上前，“是关于我的事？”
“差不多吧。”心事被看穿，黎晗决定把话说全，“宠物店的事，你和家里商量一下，事情都定下了，至少要报个信吧。”
“昨晚和我妈说过了，她挺高兴的。”颜卿面不改容，谎话张口就来：“前几个月她一直担心我找不到工作，整天愁眉苦脸的，才让我来你这边。”
“那就好。”黎晗埋头吃饭，不再言语。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舅妈从一开始就筹算着让他出手扶助。
黎晗并不抵触这些小心思，这是他该做的，谁让他生在黎家了呢？
而且……表妹是个好人，善人者人亦善之，好人理应获得福报。
……
“雨停了，明天去看店，月底去趟医院，开药，再见见叶医生，网上买的萤石也快发货了，抽空学习编手链。”
黎晗在厨房刷碗，脑子里想着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对，手链，他还没找到合适的送礼时机，距离最近的节日是七夕，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七夕后面是中秋，隔得又太远。
有没有其他适合庆祝的特殊日子呢？
还真有，生日。
一墙之隔，黎清和颜明上蹿下跳，追逐嬉闹，两只猫在沙发底下缠成一团。
给猫盆添好水，颜卿背靠门框，遥望厨房。
今天差点出事。
假如黎晗能亲自和舅妈通个电话，便能发觉真相，识破她这拙劣的谎言，安定的生活也将付之东流。
可黎晗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不可能主动联系亲人，这点她心知肚明，拿捏得死死的。
胆怯的男人？
胆怯是种能量，不是缺陷。
黎晗越是胆怯，越是畏缩，她越是喜欢。
想要成为对方的依靠，想要紧紧拥抱，想要在黑夜里咬耳私语，想要共依存。
比恋爱更进一步的依存。
边缘人就该互相取暖才对。
躲在盒子里的小怪物，两个人都是。
“忙完了。”从厨房走出，黎晗碰上停在过道的颜卿，刚要进书房，又退步回首。
“还有其他事？”
“也是关于我的？”
“嗯。”黎晗重重点头，“你生日是几号啊？我准备一下。”
“生日……”颜卿双手抱胸，竭力保持外表上的平和。
她紧张了，心跳在加快。
又是一场豪赌。
她与表妹的生日不在同一天，名字可以更换，出生日期不可随意更改，她一直不敢在黎晗面前露出身份证。
只需要回答表妹的生日，这关即可安全度过，但她很贪心，她想过真正的生日。
让黎晗陪她，陪“颜卿”，而非“表妹”，过一次不留遗憾的生日。
不能再犹豫，颜卿松手，近身反诘：“啊？表哥你不记得了？”
说到“表哥”二字时，她咬字格外重，整句话都带上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这……”黎晗被问的心虚，眼神躲闪，瞟向墙角，“都十几年没见了，哪怕不记得也合乎情理吧？”
“可是我记得！”见到黎晗慌张的样子，颜卿定下心来，延续反攻，“下个月，八月二十二，七夕节，是你的生日，我没说错吧？”
“谢谢你还记得。”黎晗底气不足，节节败退。
“九月八号。”颜卿语气放缓，“和白露是同一天，很方便记的，不许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