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少年心事当拏云
黎晗摸着口袋里的手链，萤石表面冰凉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该送出去作为交换吗？他想。
用一串手链，交换薄荷味的口香糖。
好像不是时候。
送礼要挑选时机，在正确的场合送得恰到好处。
天时，地利，人和。
留着吧，以后再说。
“我今天下午物色了一处店面，给你看看。”
闲着也是闲着，黎晗找出在网络平台上收藏的出租信息。
颜卿凑过脑袋来看，这次，她特地保留了一段距离。
“好贵，转让费要十四万！”
“还好吧，一百平米，地段不算偏，附近也没同行，挺合适了。”
他倒是想租热门地段，但是根本找不到出租信息，没有空闲，都被占着呢。
他换了好几个平台，才找到符合条件的，原经营者自称因感情原因要离开安淮，诚心转让。
软装硬装齐全，客源稳定，能省去不少功夫。
“相比转让费，货源才是重点。”黎晗切换界面，“咱俩都是新手，我怕找不对，得找个懂行的人了解一下。”
既然决定要做，就当个好老板，诚信经营，不做那种利欲熏心，卖星期宠物的事，丧良心。
“十四万，再算上流动资金……”颜卿的大脑当场宕机，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么多啊？”
万一经营不善，赔了，她得打多久工才能还上？
乐观点说，宠物店盈利了，想回本也得等个一年半载。
她只会养猫，品类单一，大大缩小了客户群体。
“不多，还好是安淮，换个大城市，投入得翻上几倍。”黎晗收起手机，“事不宜迟，明天便去现场看看，你觉得没问题，咱就签合同。”
“啊……”颜卿期期艾艾地，好久才出声，“明，明天吗？”
“明天有事？”黎晗侧过头看她，疑惑。
两个家里蹲能有什么安排？又不上班。
等等，家里蹲亦有差距，表妹是女孩子。
“明天不方便？”
“不是不是。”颜卿连忙否认，“问问而已……”
这话说得相当没底气，声音愈说愈弱，几不可闻。
最后几个字黎晗没听清，却也没放在心上。
“原主那边我联系过，他随时有空。”
在商场躲了半小时，快到午夜了，无论是等天晴的，还是等雨伞的，基本都已回家，仅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车来了。”黎晗朝外探头，认清车牌号后，示意颜卿上车。
司机寡言少语，无话。
颜卿在后座，黎晗在副驾驶，车内异常安静，遂觉无聊，偏着头楞神。
雨水敷在车窗上，窗外夜景一晃而过。
回忆是种狡猾的东西，它会趁人之危，在人卸下防备的时刻蓦地跳出来偷袭，一刀扎中柔软的要害。
比方说现在。
在旁人眼里，黎晗向来维持着冷淡人设，阴郁，少言。
这是个误区。
他有过青春期的，特别是读高中那会儿，心气高的很。
在教室停留的那个晚上，他也曾放下笔，伴着淅沥的雨声对着玻璃怔怔出神。
他想象多年以后，自己开着跑车，行驶在繁华夜市上，窗外雨中夜灯朦胧，他给身旁的后辈讲话，说我年轻时也有这般志气。
然而时过境迁，他连驾照都没考，长成了一个懒狗。
回想当时的自己，一时有种“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的味道。
年少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看似普通的夜晚，兴许都会成为多年后的恍惚。
“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呢……”他不自觉地低语。
话音刚落，黎晗便一阵反胃，
怎么长成这样呢？他自己还不清楚？
心气就像一个三角形，携着炙热，锐意，不停翻滚，在翻滚途中，三角磕磕碰碰，举步维艰，终有一天撞断了棱角，锐意消磨，也就无所谓心气了。
他剥了一块口香糖，放入口中，薄荷清香沁心，稍微缓解干呕的冲动。
三角磨平，可往事仍未放过他，如影随形。
“哥？”颜卿察觉到异样，关切地问了一声。
“我有些困。”黎晗对身后摆摆手。
……
到家，黎晗让表妹先去洗，自己缩在卧室，在台灯下琢磨今晚买的手链。
原材料价格低廉，萤石和品质一般的白水晶，几十块能买到一堆，但做出来的成品精巧，颇有市场。
“看起来不难。”经过一番研究，黎晗在网上下单，购买了部分原石。
他想试着亲手做一串，再找机会送给表妹。
关于礼物价值的说法，有两拨人争论不休，一边说看价格，另一边说看心意，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可归根结底，礼物的本质是感情的载体。
感情是否深厚，要看一个人愿不愿意付出自身的稀缺资源。
穷困的时候，钱是稀缺资源；富裕的时候，时间是稀缺资源。
当然，倘若两个人彼此感情深厚，那上面说的全是废话，送啥都喜欢。
黎晗不为细枝末节困扰，他既有钱，又有时间。
况且这些晶莹剔透的小石头激起了他的兴趣。
不会做饭不代表手拙，他很擅长做手工制品。
以往惊恐发作，他就靠做手工转移注意力。
纸星星是其中最简单的，他织过平安符，捏过石塑粘土，还做过羊毛毡。
眼下正在用的立体小夜灯同样是自己动手DIY的，表面贴着蓝色星星贴纸。
卧室里有个专用摆架，放满了他做的小玩意，后来东西太多，他又不想拿去卖，才停止制作，只折星星。
“果然，会者不难。”黎晗搜索手链制作教程，先大致看一遍，再重放，于细节处暂停。
原石是用网兜固定的，繁琐的地方就在于网兜编制。
换做零基础的新人，大概率会在这一步破防，被绳结缠一手。
幸好他有经验。
“砰，砰，砰。”缓慢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收到。”黎晗头也不抬，以对暗号的口气应了一句。
之前颜卿洗完，会在门口打招呼，一来二去，次数多了，颜卿便只敲门，不说话，形成无言的默契。
“等石头送到，就动手做。”黎晗新折了一枚星星，丢进许愿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