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老者
“寻闲是福，知享即仙，小娃子大梦朝天，可不通情达理耶？”
金色沙滩上，许一仙踉踉跄跄从救他的船舱中爬了出来。
整个人趴跪在沙地上，脸色略微苍白，神情显得云里雾里。
恍惚之间，他记得自己是在和金丹期修士有说有笑，谈论着紫微宫近来发生的事情。
谁知，无论如何修复的传送阵法，在自己狠踹了两脚后，一下就能用了。
刹那间的灵光一闪，人就在金丹期修士的惊讶神色下，匆匆离开了云阳宫。
适才醒来，许一仙便看到一个老者正以不怀好意的目光，肆意打量他湿漉漉的身体。
老者虎背熊腰，步履稳平，行走间气势便如潮水般向许一仙涌来。
这股彷佛能够冲垮精神防线的气势，竟压得修为已至金丹期巅峰的他，浑身不自在。
许一仙感觉自己，就跟一个被剥光外壳的鸡蛋一般，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都将毫无保留地摆在了对方的眼前，供其评点欣赏。
“一生数十载，足以乐闲度日，你这小娃如此俊俏年轻，却偏偏在最风华的岁月里跳海寻死？有何想不开的郁结，非要以死解脱？天道不允，还是汝道不允？”
站在许一仙面前的老者，头发花白稀疏，却精神矍铄，头皮中间虽然光亮无比，却下颌胡须拉长顺畅丝滑。
老者自有一身仙风道骨，超然世外。
许一仙失去灵力后，却如无神木偶，呓语连连，恍若梦中。
老者见他不答，便背过身去，云淡风轻般说道：“神仙来过的地方，充满了神秘的生命色彩，你曾追求过的幻想，一梦过去，明日会不会一直存在？无边的大海演绎着不衰的运转，长生就没有距离。”
许一仙察觉老者没有恶意，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晚辈许一仙多谢前辈搭救，今日之恩，来日必来偿还……只是还要请教前辈，可否告知晚辈，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仰面朝天，双手张开，深吸了一口阳光的气息，缓缓说道：“九星海最神秘的地方，你可知——是哪里？”
许一仙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红润了不少。
没想到，真没想到。
他竟然可以从凡界直接传送到灵界来，在没有接引台和大能修士帮助下，他单凭一个不甚复杂的传送阵回到灵界，实在不可思议。
难道说，九极之花出力了？
许一仙低头握紧双手，目光停在暗淡无光的手环上，暗想道。
“这里是幻海，只要心有抱负追求，都能进入此地。”
“幻海……”
许一仙心里估算着幻海到雾海的距离，想知道自己最快可以多久回去。
“小娃这接连的反应，看来不是本地人，观你面色转好，是找到返乡的路了，这么开心？”
老者说话时，许一仙只感觉左肩下沉，接着鸡皮疙瘩传导了一身，精神抖擞了两下。
这老者竟然是修士，刚才怎么会看差眼了呢？
许一仙暗暗吃惊。
“小娃莫紧张，我非妖兽，又不会吃了你，不用害怕。”
老者不说还好，说了反而让许一仙心里更加不安了。
“小娃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也能舒坦一些，说不得我也能替你提点一二。”
许一仙轻轻点了点头，开口明说道：“正如前辈所猜那般，晚辈并非生于幻海，而是来自雾海，在外出历练时，不慎误入了不知名的传送阵法，才造成今日之事的发生。”
老者会心一笑，多看许一仙两眼，说道：“哦，原来如此，雾海和幻海倒是相近，若是知路，想要回去不算太难。”
“前辈可有办法？”
“只要去雾海的信念足够坚定，沿着一个方向，一直向前，就能出去了。”
老者说得十分轻巧，但许一仙可犯了难。
倘若他的一身灵力还在，按照老者的话去做，显然没有什么问题。
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他醒来之后，体内的灵力就一直处于枯竭状态，根本无法运行。
现如今，能够维持最基本的辟谷不食和正常行动，就已经算上好的消息了。
“你看到了什么？”老者忽然打断许一仙的沉默不语，目光深邃道。
许一仙心有疑问，却照实说了出来。
“近看，有海水、沙滩、小船、灵地、灵花、灵草、果树、修士等，远看，有天穹霄云、海鱼飞鸟、丘壑山川、崇山茂林等……”
“嗯，好了好了，说得够多了。”老者笑着打断，随之又说道：“随我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世间美好，远远不止耳目中的黑暗苟且。”
许一仙没理解，虚心求教道：“还请前辈赐教！”
“随口说两句而已，怕你自寻短见，又轻生了。”
“晚辈是误入传送阵，无奈落进到海中的，并非前辈所想的那样……”
“我知道，你刚刚都说过了，我耳朵不聋，记忆不差，听得懂。”
“那前辈的意思是……”
“不是随口说两句嘛，你咋较起真了呢！”
眼见老者要发火，许一仙急忙改口转移话题道：“那前辈适才的意思是？”
“眼见为实，眼见为实，眼见为实。”老者将四个字重复了三遍。
四个字虽然一样，但许一仙很明显能够感受到，每一遍之后，老者眼神中所流露出的精神变化。
许一仙想象力、悟性不凡，很快就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老者看许一仙驻足不走，便从漏风的裤衩中掏出一根竹竿，从肚皮上搓出一条灰丝线，赤脚踩在沙子中，推着小船，借助潮水的潮汐，入海逍遥垂钓去了。
这一去，便是永不复返。
许一仙本人并不知道老者已经离开，并且今生可能永远都不会见到，但他此时处于顿悟之中，对于外界的敏感度已经降到最低，无法感受到周围的异动。
当月儿升起，歌舞飞转，月儿落下，庭峰寂静的时候，许一仙才得以解开郁结，从朝阳的霞红中苏醒，在落日的余晖中，脱下虚伪的面具，重新找到自己的仙道。
“灵力恢复了！”